31. 女神的簽名等于女神的臉面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杜仲從護士們的閑聊里知道，昨晚確實有奇跡降臨在了那位老人身上。
明明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老人竟然真的堅持到了第二天中午兒女趕來的那一刻，在兒女子孫的圍繞下欣慰地閉上了眼睛。
病房里哭聲響成一片，王醫(yī)生也得到了一家人最誠摯的感謝。
“不過，你別看那對兒女當(dāng)時哭的稀里嘩啦，后來我?guī)麄內(nèi)サ紫绿介g的時候，他們倆半路上差點打了起來?！毙∽o士壓低著聲音嘀嘀咕咕，
“打了起來？為什么？”好聽八卦的人立刻圍了過去。
“老人那閨女說她今天給買了衣服和壽木，那后邊的費用和骨灰盒她就不負責(zé)了，要兒子管?！?p> “那兒子就說，后邊靈車啊儀式啊那么多事呢，怎么能只讓他一個人負責(zé)，罵那閨女不孝，爹這才剛死就變臉?！?p> “然后呢然后呢？”
見小護士端著杯子要喝水，立刻有人催促起來。
一個完整的午休時間是如此寶貴，可千萬不能浪費。
“那閨女當(dāng)時罵起來了，罵他不要臉，從小到大就搶她的東西，結(jié)婚找她借錢，買房子找她借錢，生了兒子找不到好幼兒園還求她去找關(guān)系，他就該多花這個錢。”
“那確實該兒子出錢，憑什么都啃女人??！”立即就有人拍案而起。
“誒我還沒說完呢，”小護士有些不滿自己被打斷，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然后那兒子就威脅說，她要是不出錢辦這個喪事，老人留下的房子和存款就一分都不分給她，反正那房子的鑰匙在他兒子手里，他已經(jīng)讓他兒子過去看著了。”
“你們不知道啊，那大姐當(dāng)時就氣得臉都綠了，揪著那男的頭發(fā)就開始撕，還說他要是敢私吞，就去找律師告他?！?p> 說到這里，小護士意猶未盡：“可惜沒怎么打起來就被人拉開了，我還想看后續(xù)呢?！?p> 屋子里另一位大姐合上飯盒，走過去敲敲桌子：
“隨便看看熱鬧就行了，別太顯，回頭惹得人家家屬不樂意，再找咱們醫(yī)院鬧?！?p> “嗯嗯，我知道的程姐。”小護士連連點頭，乖巧懂事。
杜仲也立刻解決掉手里的泡面，開始下午的工作。
就跟程姐說的一樣，只要不牽扯到他們醫(yī)院，其他的熱鬧八卦聽聽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之后的幾天里，杜仲的生活簡單而忙碌，他也不是刻意要讓自己忙起來，只是有點不喜歡閑暇時不爭氣的自己。
他想起宋初說過，她會補償他。
既是不經(jīng)意，又有些刻意，紛亂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向這句話的內(nèi)涵蔓延，期待著猜測，忐忑著疑慮。
也正是這個時候，他聽說了第二起奇跡的出現(xiàn)。
一個突發(fā)心臟病被送來急診的五十歲男子，采取的搶救措施基本已經(jīng)是在“盡人事”的聊以安慰——當(dāng)然是安慰不甘心的家屬。
在險些被按斷了肋骨之時，男子竟然悠悠醒轉(zhuǎn)過來，神色如常地與趕來的妻子女兒說了幾句話，才像是耗盡了閻王爺一時寬仁給的期限，依舊回到了奈何橋上。
逝者的妻子一口咬死是醫(yī)院搶救不利，她老公明明醒來時面色紅潤氣若洪鐘，是這些大夫護士卻沒有把握住機會，疏忽瀆職，這才讓她老公死了。
好在逝者那位剛上大學(xué)的女兒很明事理，聽當(dāng)時的搶救醫(yī)生仔細分析了一遍，接受了“回光返照”這個不算稀罕的現(xiàn)象，耐心地勸走了哭得癱軟的母親。
在急診，無法接受現(xiàn)實的家屬很多，這種事算不得稀奇，但這次的回光返照絕對算得上是件稀罕事。
誰也沒聽說過，人都斷氣了還能再回光返照一次的。
杜仲下班后去找段明偉一起吃飯，與他說起這件事，段明偉只是笑笑。
這就是奇跡。
......
另一邊，大約過了兩三天，宋初才想起自己還替林諾要到了他家女神的親筆簽名。
這天中午去隔壁蹭飯的時候，宋初把那張便簽紙隨手甩給林諾，林諾鄭重其事地雙手捧過，一臉迷戀又溫柔地撫摸著那幾個字，找了個相框，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簽名放了進去。
宋初看了看那張慘遭拋棄的照片。
“這不是你的高中畢業(yè)照嗎？”
“嗯，反正這么多年也都沒啥聯(lián)系，該收起來了?！?p> 林諾抱著相框一臉陶醉，也不知道他在腦補些啥。
“見色忘友?！彼纬踉u價道。
“說起色......”林諾擠進沙發(fā)里，湊近宋初，“你最近桃花很旺啊，說說看，到底看上哪個了？”
“看上你了?！彼纬醢蜒垡恍?。
咔嚓。
林諾僵硬地松開懷抱，散架的相框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還要巧不巧地劃破了那張便簽紙上的名字。
“我覺得，是你抱得太用力了。”宋初誠懇地道。
“宋初?。?！啊啊?。。∥业纳荷号癜。。。?！”
這次的禍，闖得有點大......
......
這次的禍，闖得真的有點大。
最起碼對林諾來說，是這樣的。
他寧愿手腕被切，大腿被劃，也不愿意看到珊珊女神的親筆簽名收到一點損害。
所以，氣到膨脹的他，將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把音響的音量開到最大，將喬珊珊的新歌開啟單曲循環(huán)模式，用女神的優(yōu)美歌聲治愈他破損的心靈。
哄人這種事，宋初真的不太行，醞釀了半天情緒和語言，還是默默地一拳頭捶在了林諾的門板上。
「?我的心里，雨一直下，隔雨相望，冷了我一世的情?」
除了歌詞，沒人應(yīng)。
宋初堅持不懈地敲門。
「?珠簾細雨，燈火飄搖，獨自的歸人只提一盞殘燈?」
宋初覺得自己還是應(yīng)該說點什么。
“林諾，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是在哪里碰到這位大明星的吧？”
「?依稀夢中——
林諾打開門：“限你在五個字以內(nèi)說明情況?！?p> “醫(yī)美柜臺。”
宋初抬手一指，指向了堆在客廳茶幾上的那些瓶瓶罐罐。
買到了好東西，自然要分享給好鄰居，林阿姨這么照顧她，宋初肯定要送過來一些的。
林諾嘭的一聲關(guān)上門，三分鐘后打開，已經(jīng)換好了外出的衣服，脖子上掛著相機，胳肢窩里夾著瓶定型啫喱，手里還捏著把梳子。
“走走走，我要去蹲點！”
“呃，”宋初的手指轉(zhuǎn)了個方向，指向自己，“我也要去？”
“廢話，你不去誰給我當(dāng)司機？誰給我買飲料？誰請我吃飯？”林諾理所當(dāng)然地道。
“......你今天打算住在那兒了是嗎？”宋初強忍住給他一拳的沖動。
這家伙，使喚起自己來還真是不客氣。
“對！不見到人，我絕對不走！”
林諾握緊拳頭，目光堅毅，仿佛要去執(zhí)行一項拯救世界的大任務(wù)。
“我拒——”
林諾舉著那張當(dāng)中裂開的親筆簽名便簽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便簽紙后邊飽含熱淚地看著宋初，對她進行無聲的嚴厲譴責(zé)。
宋初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腦門。
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呢，都怪她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