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委屈巴巴的垂著頭,想要求個情討個饒又覺得自己禍惹得嚴(yán)重了些,不好意思。
可自己又實在不喜歡抄書,想來我前世一定是書樓里的謄抄書卷的小吏,日日都在抄著,所以這輩子才這么不喜歡這種懲罰。
我拋了一個眼神向許湛求助,我以為父親這么喜歡許湛一定也很聽他的勸。
許湛果然替我說情,他躬身行理道,“手稿厚重,謄抄起來費(fèi)時費(fèi)力,遙兒妹妹年紀(jì)小,不知老師可否手下留情?!?p> 可許湛雖然站出來替我求情,父親卻依舊不依不饒,非要我抄不可。
而后一直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元昭也微微做了個禮說,“抄書并無實用,不過是蹉跎時間罷了,她既然有悔意,老師何不饒她一回?”
父親搖搖頭,恭敬的說,“太子殿下是儲君,理應(yīng)憂心國政,心懷萬民,怎能為臣的區(qū)區(qū)家事費(fèi)心思力口舌呢!”
父親連這個太子殿下的面子也不給,一甩衣袖,走了。
我無助的往地上一坐,一臉怨懟的看著元昭和許湛。
元昭一臉不屑的搖搖頭說,“行了,別哭喪著臉了,不就是罰抄幾頁書嘛,也至于你愁成這個樣子。”
“太子殿下莫要說風(fēng)涼話,都是犯了錯了,卻只罰我一個姑娘,讓你們兩個男子逍遙法外,清閑自在!”我不悅的瞪了他兩眼
“遙兒妹妹說的是,本就是許湛無能才害妹妹受罰的,不如妹妹先拿了許湛這本去看,再由許湛替妹妹抄寫一卷新的?!痹S湛說著,真的就把自己那本書雙手遞給我。
我嘟著嘴搖搖頭,沒有收許湛的書,我低下眼瞼,沮喪的說,“算了算了,是我自己胡鬧,活該受罰,若是還要找人代抄,豈不更是死性不改,徒惹父親生氣?!?p> 許湛怔了怔,似乎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所以便把書收了回去。
我沖他們兩個做了個揖,告辭,正打算去父親的書房找初稿來抄,剛走了兩三步,猶豫了一下,又回頭對元昭說,“太子殿下,多謝你在父親面前替我說好話,雖然沒什么成效,但還是謝了?!?p> “不客氣,本太子向來寬仁大度,助人為樂。”
“還有,方才你擊落我的青絕槍時出的那一劍很漂亮,想來你也不是什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绔?!?p> “敢這么想當(dāng)朝太子,果然是膽子不小,方才不是要謝本太子嗎?謝禮呢?難道就一句空口白話?”
“所以太子殿下是要討謝禮嗎?”我說,“太子殿下雖然與我并沒有實質(zhì)的幫助,但為我說情的的一片誠心遙兒還是很感激的,所以遙兒也是真心真意的感激殿下,如此誠心相交,豈不是比什么謝禮要珍貴的多?”
“所以還真就只有一句話嗎?”
我不由一笑,對元昭說,“有,等下本姑娘帶你們出去玩可好?”
“去哪?”元昭問
未曾同他細(xì)講,我一溜煙的跑回仙絳閣。
急匆匆的換了男裝,改了發(fā)髻,箱籠里取出一大袋銀子,匆匆跑出去,拉上元昭和許湛溜出了府。
第一回見元昭時他便一個人溜出來玩鬧到束水溪里,想來也不是什么板正守禮的人,反倒是許湛,猶豫再三,偏偏要認(rèn)為我們幾個小小年紀(jì),不帶侍從的跑出去實在不合規(guī)矩,要不是我軟磨硬泡,再加點元昭拿出太子的身份壓著,只怕我倆是難以將他誆騙出來。
我本打算帶他們兩個去韶涵樓搓一頓,但想著這樣聞名四方的館子,他們大約也都去過幾次,應(yīng)該沒什么新鮮勁兒了。天上居是我和初塵的地盤,又不能帶他們?nèi)?,所以便所幸拉著他們?nèi)チ宋魇小?p> 西市多店鋪和攤販,一條街上全是吃喝玩樂,任我們逛到天黑也逛不完。
于是我便帶著這兩個高高在上的太子公子體會了一把臨城最尋常卻又最歡樂的事情。
從街頭開始,我出銀子給他們兩個買了竹筒糕,比著我們?nèi)齻€的人像做了糖人兒,去瞎子老爺那里測字推命,金銀鋪里買了好看的八卦鎖,璇璣閣里買了會動的小木人兒,順道去看了傀儡戲和雜耍。
臨近午飯時分,我們?nèi)齻€終于玩鬧累了,就近跑到一家餛飩鋪里。
鋪子略微簡陋了些,桌子上沁了菜油,油光錚亮。
店里只有幾張桌子,幾個客人,很是冷清,我們剛進(jìn)來點好菜,那幾位客人就走了。
店主是個又肥又胖的中年人,一雙手更是又粗又短。
廚師的手藝很差,餛飩包的奇形怪狀,里邊餡料少的可憐也就罷了,竟然還有一半的餡料漏到水里,只在碗底沉了幾個又粗又厚的餛飩皮。
我們?nèi)齻€還點了一碟醬牛肉,牛肉又老又柴,根本嚼不動。
店家送了一份桂花粥,粥似乎是糊了,味道怪的很。
我們?nèi)齻€懶得再動又吃不下這兒的飯菜,只好叫店家燒了一壺滾燙的白水來充饑,幸而這一路上吃了不少甜品小吃才沒得餓死在這家店里。
我們?nèi)齻€人圍著一壺白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大笑起來。
我們?nèi)齻€,一個是當(dāng)朝太子,一個是侯府少主,一個是我,可都算是嬌生慣養(yǎng)了,如今錦衣華服的跑到了樣簡陋的街邊小鋪里,連些像樣的吃食和茶水都找不到,只能捧著一壺白水,實在是既滑稽又好笑。
我們坐在那喝著水歇歇腳,元昭和許湛便起身要告辭。
元昭說宮里還有傳授治國理政之道的老師在等著,所以午后是一定要回啟明殿的。
我一邊笑他一個太子時時不得清閑,一邊招招袖子揮手送他們離開。
等著他們漸漸走遠(yuǎn)了,我才站起來走到那老板面前,高高一跳的坐到他算賬的柜臺上板著臉問,“本月上旬我來吃餛飩時還是以為北方的廚子掌勺,怎得就隔了這么幾天你這里就換了廚子?”
那胖胖的老板憨不拉幾的傻笑著向我求饒,“慕小公子息怒,息怒?!?p> 我哼了一聲偏過頭去說,“今日你最好說清楚,否則……否則后果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