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渡善渡惡難渡心（38）

　　洞幽指尖不住地輕輕跳動，漆黑的雙眸根本難以離開那道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他想殺人，想讓他流干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想以他脆弱的凡人軀體來祭劍……

　　他想，他就會去做。

　　他從來不像無垢，分明想做，卻要強行壓制；分明有欲，卻認為那根本不該存在；分明已有了心魔，卻強行剝離想將他永遠封印在燃著熊熊天火的煉劍爐里！

　　他不像無垢，他想做的就會去做。毫無顧忌，隨心所欲。

　　“唔唔——”修長的右手，猛地掐上了攤主的脖頸，一點、一點收攏。男人忠厚的面容上，驚懼與哀求交錯，隨著空氣漸漸流失，他幾乎要凸出的眼中露出了絕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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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鴉盤桓的菩提廟里，有一個人曾這樣問他：

　　“殺人有什么意思？”

　　“怎么沒意思？不論是他們臨死前的恐懼，死了之后冰冷的鮮血，抑或是親手制造死亡的感覺，這些都很有意思?！?p>　　“那你為什么不殺我？”

　　“我為什么要殺你？”

　　“我死了，不是也能給你帶去親手制造死亡的感覺？你不喜歡？”

　　“可你活著對我來說更有意思。”

　　“那你殺的那些人，他們活著，對別人來說，也比他們死亡更有意思?！?p>　　“哈哈哈哈，說了這么多，你不過是想我效仿佛經寫的那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是，我要渡你?！?p>　　————

　　“渡我？”洞幽看著面前即將窒息而亡的男人，陰冷地勾了勾唇：“自己都掉進這三尺紅塵，還說什么渡我……我憑什么聽你的？”

　　“……”

　　“咳咳……咳……”新鮮的空氣裹挾著寒風涌入喉中，攤主蜷縮在地上，猛烈地大口喘著氣。

　　只差一點。

　　胸膛輕微地起伏，洞幽握緊了拳，雙眸緊閉。

　　為什么？為什么明明心中想的是一定要殺了他，手卻在最后一刻松開？

　　他從來不會這樣的，他從來不為誰猶豫。

　　他是一柄殺人嗜血的劍，鋒芒畢露，從不為外物所縛，連九天之上的無垢神君亦不例外。但如今……他慢慢抬起自己的手，這雙為殺戮而生的手，已經變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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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像不開心？”

　　路曦翻身坐上池邊的石欄，偏頭看向引渡。

　　她拿了一小盤魚食在喂池中的錦鯉，眉眼仍然恬淡，然而只要細看，就能看出她麻木重復的喂食動作，以及心不在焉的神色。

　　“嗯？”她回過神來，笑了笑：“沒有不開心?！?p>　　“是嗎？”路曦點了點頭，不繼續(xù)這個話題，道：“你方才，是在想你師父？”

　　“……”

　　喂魚食的手頓了頓，半晌，引渡點了點頭：“嗯。”

　　這個回答是意料之中，路曦仍不禁心中沉了一下。

　　一個瞧起來年輕英俊的師父，一個單純貌美的徒弟，一個是道士，一個卻信佛法?？v然路曦不是什么心思齷齪的小人，也不能不會懷疑忌憚洞幽幾分。

　　況且引渡與他早早相識，從江南到京城，只有兩人作伴，幸而引渡天性懵懂，并不通什么男女情愛，否則怎么還會有他的機會？

　　但即便引渡看起來對他并無情愛，路曦仍然充滿了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