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我的路十二

從1995開始(1)

我的路十二 我是小鹿啊 2771 2019-07-22 21:52:47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長到得從1995說起。

  90年代的春天,改革春風席卷華夏,全國各地都在搞改革,搞經(jīng)濟?;氖彽拇笪鞅毕衲缢暮⒆?,努力地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

  西北的天總是黃些,西北的地也總是干些。甘肅白銀的一個小山區(qū)里,張二一個人獨自坐在田頭,這是他二十一年來第一次這么苦悶:兩個姐姐已經(jīng)嫁人,大哥已經(jīng)結婚,弟弟也是從學校輟學回來務農。順理成章,自己也到了說個婆娘的時候了。可自己貌似還年輕,應該去外面闖闖,但西北這么大,再走也逃不出這泛黃的黃土地……

  夕陽漸沉,張二丟掉嘴里銜著的狗尾巴草,又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背起身后的大堆稗子草,一步一步地朝家里走去。

  “今個咋回來這么遲?”張二一進家門,一道柔和的聲音便是從屋里傳來。這是張二的母親,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的皺紋已是堆的跟小山一樣,似是年歲纏繞,半邊的鬢角都已泛著銀灰。

  “哦,今天池叔叫我打井子,過去幫了會忙,不小心便晚了點?!睆埗抢肜锏狞S米糝飯,又道:“我爸跟國慶呢?怎的不見?”

  “村里書記開會,你爸去做筆記了,國慶跟三水去大道壩里撈鴨子去了。對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兩天你二嬸介紹的那姑娘我看就挺好,人長的結實,屁股又圓,一定能生兒子,家里情況……”

  “媽,長順叫我有點事,我先走了。”張二聽到母親又說婆娘的事,碗里的米粒還沒扒完,便向著門外跑去。

  “呼!”張二長呼一口氣,只覺心里一陣痛快。自己最近老是被說親,心里的煩惱實在太多,好不容易吃個飯,也是婆娘長婆娘短的,當真煩悶不堪。

  “老二,走哪噠?卡廳去不去?”張二漫無目的在山上走著,正想看看家里的阿黃添草了沒,背后長順的聲音卻是傳著出來。未待張二開口,長順已是一把摟住張二,在一群小青年的簇擁下進了卡廳。

  卡廳,卡拉OK的別稱,九十年代最火的娛樂場所,小青年們放著碟片,唱著鄧麗君的漫步人生路——好似風中賞雪,霧里賞花。朦朦朧又別有情調。

  “滄海一聲笑,濤濤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張二大聲的唱著滄海一聲笑,好似令狐在世,世間苦悶皆拋于腦后。

  “聽,聽,哥兩好啊五魁首……”背后長順與眾人劃拳喝酒,喝的不亦樂乎,張二唱了幾句,便也加入到喝酒隊伍中來了。

  …………

  “兄弟情義深似海,老二,這杯說什么你也得喝了?!?p>  “長順,真喝不下了,在喝就得吐了?!?p>  “二哥,怎的這慫!以前酒量可不是這樣啊,快喝了,喝了咋們繼續(xù)。”

  “就是,二哥,別慫,喝完這杯咋們接著干,這玩意就跟水一樣,咕嘟一下就下去了?!?p>  …………

  酒過三巡,張二已是喝的滿臉通紅,腹中酸水翻騰。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便要朝門口走去。

  “愿你歡笑聲,蓋掩苦痛那一面,悲也好,喜也好……”張二緩緩地抬起頭,像是聽到什么不得了的聲音,整個人擩著桌子已是一動不動。

  “風中賞雪,霧里賞花……”

  “唱的好!”張二呆了好久,卻聽得長順一聲喊,稀拉拉的鼓起了掌。

  “原來是長順哥,好久不見?!?p>  “好久不見,小丫頭城里呆了兩年,歌到越唱越好聽了?!?p>  “長順哥,改天再聊,今天還有事,我先走了?!?p>  “哎……”長順口的話還沒開口,后面卻是有人笑道,“二哥吐了,二哥吐了?!?p>  “二哥,你這酒量不行啊,才這么幾瓶就吐了?”

  “二哥哪里是酒量不好,明顯是被小姑娘迷的?!?p>  “對頭,之前那婆娘進來,二哥可是一直盯著她那破洞褲子看?!?p>  “哈哈!”

  “劉哥,讓嫂子拖下地?!?p>  …………

  “長順,我明天還有事,先走了?!睆埗X子里昏沉沉的,也不知眾人說了什么,擺了擺手便是摸道回家了。

  “你看看你,一天就知道不務正業(yè),出去還喝的爛醉,明天早上去你二叔家把麥子打了,下午去村東頭劉碎嘴家里,她給你瞅了個好姑娘……”張二剛進家門,便是聽得父親的訓斥聲,迷迷糊糊的躺在炕上,也不知父親嘴里念叨了些什么,只記得早上要去二叔家,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論。這般想著,卻是沉沉睡去。

  初夏時分,陽光燥熱,西北的天又比較干,除卻早晨微帶的濕露味,連同空氣都是干的。

  初辰的霞光照過麥田里最后一個螞蚱時,張二便是起了身。二叔家離自己很近,兩家人共用一個麥場,往常時節(jié)都是兩家互相幫忙收農作物,今年父親忙,錯過了播種時節(jié),便沒有合到一起打麥場。

  “嗨,快點,早晨有風,待會風停了就揚不了了。”張二還未到坡頂,便是見著二叔在坡頂上招手,當下便是加快步伐,匆匆跑了上去。

  “今個怎來這么遲?你爸沒給你說?”

  “說了,不小心睡遲了?!?p>  “年輕人要勤快點,踏踏實實做事,抓緊揚麥子吧。”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跟咋們那時候不一樣了。王寡婦家那個燕子自前年進了趟城,回來已是閃的很,(西北方言,有妖艷,嘚瑟的含義,多為貶義詞。)”

  “外面的世界誘惑太大,小孩子家又不懂事,何況一個姑娘家?!?p>  “姑娘咋了?姑娘也不能穿個破爛褲子,把肉露在外面……”似是想到什么,二嬸卻也不再說話。張二默默干著活,聽著二嬸東家長西家短的亂說。忽的聽到燕子,猛的想起昨晚卡廳里那姑娘也叫燕子,頓時道:“二嬸,那燕子是不是打個耳釘,還戴個墨鏡?!?p>  “戴不戴墨鏡我不知道,反正耳朵上倒是扎個釘子,又不是耳環(huán),戴那玩意看著就滲的慌,對了,你怎么知道?是了,你們年輕人都一樣,都愛搞什么潮流,老二,你可不能跟著學壞,抓緊找個婆娘,踏踏實實過日子才是,二嬸三姐夫家那個春梅我看就挺好,還念過初中,就是年紀比你大了點,不過女大三抱金磚……”

  張二硬著頭皮聽了半晌,似是這門親事已經(jīng)說成,二嬸兀自說了一大堆,甚至把以后結婚生子,請誰做司儀都已經(jīng)想好。張二越聽越難受,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結束,未待留下來吃飯,轉身便開溜了。

  “咕咕咕?!睆埗嗣莅T的肚子,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嗨?!睆埗偷剞D過身,卻是見到一個手掌搭在了他肩膀上。一時間,兩人竟是面面相覷,不知說些什么。在那個思想還沒開放的年代,一個女的將手掌搭在男人身上,已是像捅了天窗,尤其農村,又極為忌諱。張二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一時間呆在原地,盯著那姑娘看你約莫十六七秒,才結巴道:“有——什么——事嗎?”

  “噢,我那個架子車陷在水溝里了,你——能幫我推下嗎?”

  “好!”張二便是跟著這姑娘朝著水溝走去。

  “對了,我叫王小燕,他們都叫我燕子,你要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燕子就行?!?p>  “噢,我叫張二,因為排行老二,再加上父親懶的起名字,所以名字就叫張二,所以你叫我老二或者張二都行?!?p>  “噗!”那姑娘一口氣沒忍住,便是笑了出來:“你這名字倒是有趣,那我便叫你張二好了?!?p>  “哦,對了,昨天我好像見過你,在卡廳里面?!?p>  “劉大哥家里面那個?”

  “對?!?p>  “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當時柱著桌子吐了半身,我當時想提醒你來著,卻是看見幺妹叫我,便沒來及說。”

  張二聽的俊臉一紅,卻道:“沒事,沒事,咳咳?!?p>  二十來歲的少年,正是得力的好時候,張二很快便將車子從溝里推了出來,燕子道了聲謝,轉身便是推著車子離開。張二雖然二十一了,但對男女之事又一竅不通,有的也僅是來自電視上,當下不知一股熱血直冒,卻是一把搶過小車,開口道:“我——替你推?!?p>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