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惶若未聞,只是伏下身子一枚一枚拾起那凌亂了一地的梅子,將它們用油紙小心包好,塞入懷中。
崇樓眉眼低垂,女孩兒看不見他的眼,卻能感受到他心頭的傷悲。
那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的純粹的傷悲。
他收拾好一切后靜靜推開了門,就要離開。
不似來時的欣喜,如今的他仿佛身上披了層晦暗的紗,讓人想見又不忍見,迷離而又心疼。
女孩兒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緊緊箍住他勁瘦的腰,”崇樓,映鸞錯了,映鸞再也不任性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女孩兒聲音哽咽,眼神慌亂,像頭受驚的小獸。
不料懷中人亦是突然轉(zhuǎn)身,默默將女孩兒擁入懷中,抱的那么緊。
“崇樓,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女孩兒依偎在他懷中,“以后崇樓晚間送來的飯我都會吃掉,再也不挑食了,也不要吃肉肉了?!迸簭?fù)又從他懷中爬起,仰頭望著他臉龐,一顆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美目中波光粼粼,楚楚可憐。
崇樓緩緩伸手為面前女孩兒梳理著發(fā)髻,眼神中并無女孩兒最初所想的那般不耐與氣憤,相反,依舊滿是情深寵溺,就......就如同平常一樣。
“崇樓,你不生我的氣了?”女孩兒怯懦懦的問出口,小心再小心。
“傻鸞兒,我怎么會怪你呢,”他輕笑搖頭,“要怪只能怪崇樓自己沒用,照顧不好鸞兒?!?p> 他咬著嘴唇,一雙人見人妒的眼眸中瞳光晦暗。
女孩兒不禁一愣,心頭仿佛被銳器狠狠地刺了一下。
“崇樓,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映鸞的錯,不該在這佛門凈地還妄想那戒外之事,”女孩兒語音急促。
崇樓默默低頭在女孩兒額上輕輕一吻,“只要是鸞兒想要的,便無所謂戒內(nèi)戒外,若是崇樓給不了,”他微微一頓,“那便都是崇樓的錯?!?p> 崇樓一字一頓。
“鸞兒,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他聲音平靜一把拉開房門,復(fù)又迅即合上,擋住了滿院風(fēng)雪。
”今夜風(fēng)寒,鸞兒切莫著了涼。”
房門外的人兒嗓音憔悴。
棲霞寺內(nèi)許愿池旁,大雪紛飛。
一身著纖薄僧袍的男孩兒呆呆坐于池邊,不顧漫天風(fēng)雪。
池外白雪皚皚,池內(nèi)冰封三尺,亦比不上男孩兒此時的心境。莫哀大于心不死。
正是方才從喚作映鸞的女孩兒房中行出的小和尚崇樓,此時的他又冷又餓,幾近昏厥。
他慢慢慢慢掏出懷中的油紙包,打開的小心翼翼,不過是幾顆干干扁扁的梅子,和凍得發(fā)青的小手一個顏色。
他狂咽著口水,眼中泛光,像是頭餓極的狼。
也不怪他,他只是太餓了,本就是十二三歲正長身體的年紀(jì)誰又能挨住每天只食一頓呢,還趕上了這樣一個鬼天氣。
棲霞寺寺規(guī)森嚴(yán),住持靜心大師更是鐵面無私,遑論是誰只要入了寺院大門便都要遵循佛門中的三禁八不準(zhǔn),天子來了也不例外,出了寺門和尚們管不到,但要是入了這山門你便要守那和尚們的規(guī)矩。
過午不食便是八不準(zhǔn)中的一例,寺中僧侶與上門香客概不例外,惟有崇樓一人不同。
他是過早不食,漫漫一日只食那早飯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