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下,世道未崩,還算太平。
北方邊境的戰(zhàn)火,并未燒到隔了幾重山與幾重水的晉國南方。
延陵城占著水陸交通的便利,四海跑商的人,多會途經(jīng)這里。城中酒肆商鋪紛多,又有那春風十里風情街,引了不少的才子書生前往,城中好不熱鬧。
卻說延陵城西城門外。
那駕車的陶一條啐了一聲,道,“無恥!”
張自道與陶黃英俱不是凡夫俗子,那聲音又未刻意壓低,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陶黃英面露一絲尷尬,正要對張自道賠罪。
張自道笑著搖了頭只當未聽見。
就聽遠處傳來一呼喊的聲音,“小姐,你的手帕?!?p> 撩開馬車的側(cè)簾,便看到一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正往馬車跑來。
行至近前,那男子彎腰喘了幾口氣,說道,“小生見過姑娘?!?p> “你是何人,為何追我馬車?”
陶黃英眉眼間有一絲喜色,卻是撩著側(cè)簾,語氣淡然的問道。
那馬子才從懷中掏出一方繡著金菊的手帕,說道,“小生馬子才,半月前在延陵城內(nèi)賞花燈時,偶然看見了姑娘。不巧與友人問話間,再回頭時姑娘已經(jīng)離去。小生又瞧見姑娘的手帕,遺忘在路邊的樹枝上。便想著等尋到了姑娘,把這方手帕還給姑娘?!?p> 陶黃英說道,“手帕的確是我半月前遺失的,只是我不大記得有見過你?!?p> 馬子才臉上一愣,他一向自詡風流,不承想對方當日都未曾看他一眼,心中不免失落,仍是問道,“敢問姑娘的芳名?!?p> “陶黃英,你還有事嗎?”
馬子才有愣了住,勉強擠出個笑容,“這手帕?”
陶黃英笑道,“見你珍藏它半月,想來十分喜愛這方手帕,那便送你了?!?p> 又對那陶一條說,“陶伯,繼續(xù)趕路。”
便放下了側(cè)簾。
馬兒蹄聲,車輪碾壓在官道上的聲音。
那馬子才愣在道路旁,呆若木雞。
又見那馬車快要消失在城門處,馬子才回過神來,急忙去追趕。
張自道坐在車內(nèi),忍著笑,猜測下午時,那喚做馬子才的書生,多半還會與陶黃英在城內(nèi)再次偶遇。
不想壞了陶黃英的安排,便說道,“既然已到了城中,那貧道就下車獨自去逛一逛?!?p> 陶黃英也不阻攔,笑道,“只是道長莫要不打招呼便離去。”
下了馬車。
張自道遠遠瞧見那馬子才跑來,笑著搖了搖頭,便沿著青石鋪就的寬敞街道,向城內(nèi)走去。
一片片嘈雜喧鬧的人聲。
“冰糖葫蘆,上好的冰糖葫蘆!”
張自道便走了過去,笑道,“老丈,多少錢一串冰糖葫蘆?”
“一文錢一串?!?p> “先來兩串,老丈可知延陵城內(nèi)有哪些地方比較值得一去?”
“這可就有的說了?!?p> 于是乎,延陵城內(nèi)便能瞧見,一個短發(fā)道士,一邊吃著紅彤彤的冰糖葫蘆,一邊跟賣糖葫蘆的老人有說有笑。
時不時的,這個短發(fā)道人,也會學(xué)著老人的聲調(diào),喊上一聲,“賣糖葫蘆了嘞!上好的糖葫蘆!”
城南的云雨巷,城東的桂花坊,城西的天橋賣藝人……
老人如數(shù)家珍,一一道來。
說話間,便來到了老人口中所說的天橋之處。
一旁的平坦場地上,只有一老一少兩個賣藝人,在那里表演拳腳功夫。不過看客只有幾個,也無什么喝彩之聲。
場地外,有一處露天茶鋪。
張自道幾番保證那柱子糖葫蘆今日定能賣完后,賣糖葫蘆的老人才肯坐下喝一杯茶。
茶不貴,不是什么名貴茶葉,但生津解渴卻是綽綽有余。
賣糖葫蘆的老人喝了幾口后,想到一事,對張自道說道,“道長,昨日延陵城來了一位賣藝人,有一條不大的黑狗,能說人言,也能唱歌。吸引了人們爭相來看,不過那位賣藝人卻是個古怪,只在上午時,才在這里表演一個時辰。”
“道長明日一早,不如再來此地看上一看?!?p> 老人建議道。
“狗能說人話,還會唱歌?”
張自道第一時間,想到的那黑狗便是妖,“你就不怕那黑狗是妖怪?”
老人說道,“倒是也有人質(zhì)疑那黑狗是妖怪。不過那位賣藝人卻說,世間有鸚鵡八哥能學(xué)人言,人們卻不把鸚鵡八哥當妖怪。他那養(yǎng)的黑狗,許是鸚鵡八哥的轉(zhuǎn)世,才會學(xué)了人說話?!?p> “不過那條黑狗很溫順,即便有人出言不遜,辱罵他,黑狗也是不在意,依舊笑聲對人。而妖怪都是要吃人的,哪有黑狗這般任人圍觀的妖怪。”
張自道對老人的話不置可否,問道,“老人家,可知那賣藝人現(xiàn)在何處?”
老人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卻是不知?!?p> 正吃著茶時,茶鋪又有客人來。
張自道看去,是一個腰間挎刀的黃衣虬髯大漢。
虬髯大漢臉黑如炭,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坐在對面桌上。
張自道去看虬髯大漢時,虬髯大漢不曾抬頭,低頭慢慢喝著,似乎眼中只有桌上一杯茶。
此時天下,朝廷不禁止百姓佩劍,不少的書生也會佩上一柄花劍。
卻嚴令禁止佩刀。
這位虬髯大漢若非是公門中人,便真的是膽大包天。
便是綠林好漢,一般去了大城之內(nèi),不愿惹來官府之人,哪怕是攜了刀,也會裹上幾層布,多少算是掩飾了一番。
喝了一盞茶,虬髯大漢抬頭看向那一老一少的賣藝人,瞧了片刻,往場內(nèi)丟了一塊碎銀。便抓起刀打算離去。
那位書生馬子才卻神情恍惚的走了過來。
虬髯大漢皺了下眉,看向馬子才。
便持刀走了過去。
馬子才瞧見一個生的兇神惡煞的大漢朝自己走來,不由心中害怕,只是祈禱那人只是往這邊走,非是沖著他來的。
虬髯大漢偏偏停在了馬子才的身前,說道,“你這書生,須管我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