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城隍的李壽,言黑狗乃是人所化,因而才能吐人言唱詞曲。
短發(fā)道士看向黑狗,自他修道以來,皆是聞飛禽走獸得道后化作人,卻還未聽過人反而能化作飛禽走獸。
不過他著實未在黑狗身上察覺出任何的妖氣。
張自道招手讓黑狗過來,他半蹲下打量著黑狗。
之前在底艙,光線很暗,未能看清。此時望了片刻,張自道卻是看出些端倪,黑狗的耳鼻長著黑色的犬毛,不過依稀還能看出些人類耳鼻的形狀;且黑狗雙目橢圓狹長似人眼,也非是犬類那般的圓眼。
黑狗仍是有些懼怕的看著短發(fā)道士,以及城隍李壽。
黑狗疑惑,開口道,“你為何說我是人?”
李壽嘆了一口氣,人心卻是比妖惡,他說道,“因為你本就是人?!?p> 黑狗便愣住,回過神后又抬起前爪望了一眼,搖頭說道,“我自記事起,便在船上學唱歌,也從不知自己是人。”
黑狗試著站起身,后腿立起片刻,便支撐不住,前腿便又落地。黑狗抬頭看著短發(fā)道士與李壽,說道,“你看,我這幅樣子怎么會是人?!?p> 短發(fā)道士默然,他看向李壽,“李老爺子,可有辦法,讓他變回人?”
李壽沉默,搖了搖頭。
張自道皺了皺眉頭,他也無這般能力。
“你隨我來。”
李壽突然說道,他走向花船二層。
來到二層,要比一層的裝潢還要奢華。木墻上還掛著一把闊劍!
李壽從床板下的一個夾層中,拿出一本線裝的古籍。
張自道接過這本古籍,封皮上寫著‘鬼門’二字。
就聽李壽說道,“這里面的記載,可解開你的疑惑。”
張自道沒有急著去看此書的內(nèi)容,他看向李壽,卻是不知李壽為何會知道二層有這么一本書。
李壽說道,“陰間司吏方才又趕過來,催促老夫莫要再插手延陵城地界的事情,速上路去柯縣述職。那位司吏也知延陵城發(fā)生之事,便告知老夫,紅衣女與癩頭跛足男子陰魂的一些事情?!?p> 那癩頭跛足男子也死了。
張自道說道,“地府陰曹,如何處置那二人?”
李壽無法透露地府的具體判罰,卻是說道,“老夫生前受的剝皮酷刑,與之懲處相比,不過如輕風細雨?!?p> 張自道點了點頭,翻開手中那本書,其中記載皆是弄鬼害人之術(shù)。
短發(fā)道士越看越是心驚,又翻了幾頁,看到其中一則‘化犬’,上寫“化犬,須用三歲孩子做成。先用藥爛其身上皮,使盡脫;次用狗毛燒灰,和藥敷之;內(nèi)敷以藥,使瘡平復,則體生犬毛而尾出,儼然犬也。其藥……”
又看一則‘人皮’,上寫“得百歲以外老人皮也,以秘法和藥為屑,半錢屑可差役一百年厲鬼惡魂,一錢屑可差役二百年厲鬼惡魂……”
張自道又去看‘化犬’,書中未有記載再化人的法子。
短發(fā)道士只覺心中有一口郁結(jié)之氣,他合上書籍。見一旁桌上有一個火折子,一把火點燃了‘鬼門’此書。
火焰逐漸熄滅,落了一地的黑色灰燼。
張自道說道,“李老爺子,可知葛家七口被何人謀害?”
李壽搖頭,“小道長,老夫只是一城隍,可沒有居一室,而知百里外草木的本事。且老夫也無權(quán)僭越去管延陵城發(fā)生之事。送此船上的鬼去陰曹,已是惹來不滿?!?p> 張自道只好不再多談。
回到一層,張自道看到那黑狗,走過去,問道,“操控你的紅衣女與癩頭跛足男子皆是已死,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里?”
黑狗滿是茫然,“不知道?!?p> 片刻后,黑狗說道,“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給別人唱曲了?我不太喜歡被人圍觀?!?p> 張自道說道,“不用了?!?p> 張自道想到南山觀內(nèi)那個喜歡讀書的呆子黃皮狗狐,于是問這黑狗說道,“貧道知道一處地方,或許你會喜歡那里?!?p> 黑狗問道,“哪里?”
張自道看向李壽,說道,“此事卻是還要麻煩城隍爺?!?p> 黑狗能開口人言,畢竟已經(jīng)難以生活在人群之中。他亦是表示,想去南山觀瞧一瞧,那個酷愛讀書的家伙。
分別之際。
張自道問道,“貧道張自道,還不知你名字?!?p> 黑狗說道,“我沒有名字?!?p> 李壽撫須,說道,“長了千百首的詞曲,你如今不愿再唱詞。不若就叫詞窮如何?”
黑狗欣然說道,“好,好。”
張自道看向李壽,輕聲說道,“名有了,不過這姓?”
李壽說道,“不知何處來,無姓便無姓罷?!?p> 李壽說罷,又突然道,“老夫先前見小道長拳腳功夫了得,三五下?lián)羲楣眵俭t,又誅殺了紅衣女。老夫得空一定要拜師學藝一番?!?p> 送走城隍李壽,筆吏李書,與詞窮。
張自道立在花船甲板上,依舊能聽見一旁花船的嬉笑之聲,搖搖頭下了船,向陶氏姐弟那里走去。
大雨不似方才那般急切,有了漸小的趨勢。
行了片刻,看到陶氏姐弟。
除卻紅衣女與癩頭跛足男,另一個作惡的便是賣糖葫蘆老人口中的賣藝人。也已經(jīng)被陶黃英與陶一條誅滅。
先前的十多個頑童的鬼魂已經(jīng)不見,那名為丁平的虬髯大漢仍在昏迷之中。
陶生迎上來,說道,“李壽老爺子突然成了城隍,還說那些幼童的魂魄只是丟魂,都已被李壽送回城中,還陽了?!?p> 張自道說道,“貧道知道了?!?p> 短發(fā)道士看向陶黃英,此時的陶黃英氣息紊亂,狀態(tài)不太好。
陶黃英臉色慘白,走上前說道,“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張自道說道,“先回莊子吧?!?p> 于是乎,陶生扶著陶黃英,陶一條背著虬髯大漢。幾人向莊子走去。
莊內(nèi)。
一間整潔的房內(nèi)。
張自道換了一身衣物,坐在門檻上看院子中的落雨打綠葉。
下午時,雨小了起來,已經(jīng)有停住的趨勢,只剩零星雨滴落下。
莊外,一匹馬飛快的奔來。
馬背上的人,卻是捕頭夏侯肅。
夏侯肅莊子不久,便瞧見了坐在門檻上看雨的張自道。
“捕頭趕來有何事?”
夏侯肅卻說道,“讓陶氏姐弟收拾細軟,馬上離開延陵城。再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