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這次出使嵐國的使者范愷,乃是景國的三品兵部尚書,足見景國對這次談判的重視。
范愷年近六十,頭發(fā)雖白,卻老當益壯。
他來嵐國之前,便憂心忡忡。
他來嵐國之后,更是在臉上添了不少風霜。
景國與楓國之戰(zhàn),眼下看似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楓國的兵鋒似乎暫時被景國給擋住了。
但沒有人比范愷更清楚,為了全力抵擋楓國的兵勢,景國上下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可以這樣說,開春以來的幾場大戰(zhàn),幾乎耗空了景國一半的家底。
如果景國上下一心,又有明君坐鎮(zhèn)的話,或許還能硬扛下去。
但景國早已腐朽,這一點,沒人比范愷更清楚。
景國要想靠自己打退楓國,幾乎沒有可能,戰(zhàn)敗只在遲早。
所以,他與一幫清醒的老臣力排眾議,要將嵐國拉入這場戰(zhàn)斗,與景國站在同一陣線上。
哪怕是輸,也不至于滿盤皆輸。
但來到嵐國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事情的難度超乎他的想象。
先不說景國與嵐國的歷史矛盾,就說眼前的國君徐逸承,態(tài)度表現(xiàn)地很明朗。
嵐國,無意摻和景國與楓國之戰(zhàn)。
因而,他來到永晝城這么久,都還沒有過正式的官員來接待他。
更別說見上國君徐逸承的面。
即便如此,范愷也還是腆著臉皮繼續(xù)留在永晝城。
徐逸承不見他,他便繼續(xù)等著。
沒有正式的官員來接待他,他便自己四處活動朝中官員。
終于,徐逸承坐不住了。
可這得之不易的見面機會……
竟是參加宮中為席皇后舉辦的壽宴。
“大人?!睂俟倏戳艘谎鄯稅鸬哪樕?,不無擔憂道:“今日宮宴,楓國十三皇子也在受邀之列。
嵐國君主又沒有私下接見大人的意思,大人如何能夠說服嵐國君主與我國聯(lián)盟?”
在屬官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何況,他認為楓國的易鴻,也絕不會讓他們達成目的。
聞言,范愷戴好官帽,嘆聲道:“事不可為,也要為。
為了景國,為了萬千百姓,也為了自己?!?p> 說完,范愷昂然向外走去。
景國滅,他不過一死而已。
但如果沒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先認輸了,那便是愧對景國上下。
……
進宮的馬車上,魚梅顯地很擔憂。
她不時看自己的女兒一眼,欲言又止。
閔西月沒太在意魚梅的神色,她的目光看著窗外,神情卻在發(fā)怔。
父親前一天已經(jīng)向宮中為陽略請了病假,宮中倒也沒有多言。
一切風平浪靜,似乎并不是沖著陽略去的。
閔西月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在想,如果陽略去了宮宴,會不會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當然,在相比于知道陽略的真實身份,與保護一家人安全之間,她注定只會選擇后者。
“西月啊。”魚梅突然握住閔西月的手。
閔西月一愣,看向自己的母親,“怎么了,阿娘?”
魚梅凝著眉道:“你今年,也有十三了……”
聞言,閔西月一陣頭大。
她已經(jīng)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無非是覺得她不小,該找婆家了。
可她才十三啊。
她還以為,經(jīng)歷過李蕭的事情后,她阿爹阿娘好歹也會晚個一兩年才論及她的婚事。
難道是因為她最近表現(xiàn)地太過放松了?
“阿娘?!?p> 閔西月趕緊打斷魚梅的話,“我與李蕭才黃了婚事,如果這個時候草草訂下新的婚事。
別說我自己心里難受,人家會不會接受呢?
談婚論嫁,免不了要調(diào)查一番。
一查,結果我與李家才黃了婚事不久,人家心里會怎么想?
自己人都清楚,這件事與李家無關,咱們閔家也是清白的。
但外人,可就未必這么想了……”
說著,閔西月嘆了一口氣,“在這世道,一旦婚事有異,不管錯在男方還是女方,大家都只會認為是女方的錯啊。
女兒才算逃脫了一座牢籠,現(xiàn)在阿娘又要急著推女兒入火坑嗎?”
魚梅一噎。
她還什么都沒說呢。
女兒就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以后自己也注定是爭不過女兒的。
不過仔細想想,女兒的話也十分有道理啊。
魚梅閉了嘴,再次陷入了憂心忡忡之中。
見母親不再糾結這個話題,閔西月悄悄松了一口氣。
但隨即又想到,她最多還能拖個一兩年。
一旦到了歲數(shù),別說她阿爹阿娘,只怕外祖父與外祖母也該著急了。
到時,她還能拿什么借口來推脫?
出家是不想出家的。
她家里人,也打死不會同意的。
隨便找個人嫁了?
她當然也不可能隨便的。
想想真頭疼,可惜不是男兒身。
想哥哥前世倔地很,無論爹娘怎么使招,哥哥就是不愿意娶他不想娶的女子。
直到最后,也還是自己一個人。
按他的話說,他的夢想是上戰(zhàn)場灑熱血的。
那些嬌滴滴的美娘子嫁給他豈不是活受罪?
除非能有志同道合的人差不多。
阿爹阿娘聽了這話,氣地半死。
能與哥哥志同道合的,難不成要找個女將軍?
問題是,哪國能有女將軍上戰(zhàn)場?
歷史上有那么幾個,也都是在特殊情況下誕生的,還早已作古。
哥哥總不能再往前迸個幾十上百年,去找人家吧?
前世的閔西月,也不太理解哥哥的想法。
但今生,她卻深表贊同,也會支持哥哥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朋友如是,夫妻也是這樣。
閔西月胡思亂想間,馬車也靠近了宮門。
這一次參加宮宴的隊伍更加壯大,永晝城不當值的官員恐怕大半都在受邀之列。
只是許多家眷并不在受邀之列。
像閔旋這樣的,連新來永晝城的妻侄兒都被點了名的,委實另類。
對于席皇后來說,這可能是不亞于她嫁入皇家的一次大場面。
畢竟,平時哪怕有什么大活動,上面還有一位萬太后壓著,也不可能輪得到她出風頭。
“西月?!?p> 下了車,眾人驗過身份,被依次引著往宴殿而去。
何念念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趕上了閔西月。
閔西月看她一眼,眼帶詢問。
何念念不由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金玉一家被送回了老宅,身邊伺候的人也都被支走了。
據(jù)說,族里的人正在商量,如果金玉的情況再惡化下去,就要在偏地給他們置宅了。”
閔西月大感意外,“這么快?”
何念念眉頭上下一挑動,不無得意地道:“你今天可曾看到樓夫人?
她上次回寧王府后,就自己閉院靜修了。
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樓家族里的人,還不得把金玉恨死?
金玉的病能治好也就罷了,偏偏反反復復,還連累了幾個人……”
說到這里,何念念忍不住笑了起來。
閔西月輕咳兩聲,“你那邊先別動作了,看看情況再說?!?p> 何念念點頭,現(xiàn)在對閔西月的話已經(jīng)十分信服,兩人轉而聊去了別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