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心最忌諱別人說洛卿塵和蘇淺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碧城這話無疑觸碰到了她的逆鱗，她站起身，惱羞成怒：“你說誰是頑石？”右手一按桌面，長劍跳起，落入手中，挽了個劍花，朝碧城刺了過來。
碧城看著那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倏然被人一把推開，岑雪兒迎了上去，與楚天心纏斗在一起。
飯肆中眾人紛紛散開，一面是楚掌門的侄女，一面是岑侯府的千金，誰都不敢得罪，只好遠遠避開。木桌碗筷便遭了殃，不是被一劍劈成兩節(jié)，就是落到地上碎成粉末。岑雪兒畢竟是剛?cè)腴T的一階弟子，沒多久便落了下風(fēng)，額頭滲出細汗。楚天心瞧見，紅唇微勾，手下劍法更加凌厲。
碧城皺眉，右手微微握起。
“住手！”
一聲呵斥讓飯肆內(nèi)眾人都嚇了一跳。岑雪兒看見來人，臉上表情微滯，手中劍便停了下來。楚天心眸中露出得意，劍花掃向她鬢角，就要在那白皙的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長劍被斜刺里飛來的東西擊中，失了準(zhǔn)頭。兩人分了開來。
“楚天心，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靜香用暗器打開楚天心的劍，如果她手下稍有遲疑，岑雪兒勢必要破相。想到這里，靜香氣不打一處來，從腰間拔出長劍，指向楚天心，冷聲道：“還是說，楚大小姐想跟我比試比試?！?p> 靜香雖然一身白衣，但卻是韓掌門座下大弟子，擔(dān)任一階弟子的教導(dǎo)師傅，功力不容小覷。
楚天心內(nèi)心雖然對她不屑，但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收了劍，道：“天心剛剛失手，差點誤傷岑師妹，對不住了。”
她態(tài)度傲慢，雖然在道歉，眼睛中卻全然沒有歉意。靜香微微皺眉。
碧城走到岑雪兒面前，問道：“沒事吧？”
岑雪兒搖頭，對她笑了笑，一張俏臉煞白煞白的。碧城抿唇，抬手為她擦去額角細汗。
楚天心冷冷看了她們一眼，走出飯肆。
靜香遣散圍觀的眾人，走到碧城面前，道：“碧城師妹，掌門讓你去她那里一趟?！?p> 碧城應(yīng)了聲，囑咐了岑雪兒幾句，跟隨靜香去了韓掌門所在的寒煙閣。
一路植物青翠。歸子山中無四季，卻能看到四季中多數(shù)的花草。寒煙閣以青松修竹點綴，假山做影壁，清幽宜人。
靜香敲響閣樓的門，里面?zhèn)鱽砼拥幕貞?yīng)。
“進來?！比岷蛥s不失威嚴(yán)的聲音。
靜香示意碧城進去。碧城謝了她，走進寒煙閣。
韓凌煙坐在軟塌上，烏發(fā)云鬢，美麗不可方物。聽到腳步聲，她睜開眼睛，打量了碧城一會，方道：“‘情’之一字最是害人，男人是靠不住的，你為他犧牲了那么多，他未必就會領(lǐng)情，到頭來吃苦的，往往還是我們女人。”
碧城垂頭，靜靜聽她說話。
韓凌煙頓了一會，見她不語，又道：“飛花流對于潛逃的弟子都有嚴(yán)格的懲罰，念你是初犯，我準(zhǔn)備給你次機會?！?p> 碧城恭敬道：“多謝掌門。弟子已經(jīng)知道錯了，之前做的糊涂事，以后絕不會再犯。”
韓凌煙滿意地點頭，抬手從旁邊矮幾上拿起一個紫玉盒子，遞給碧城：“明尊問我要紫臺墨，你給他送去吧?！?p> 碧城接過盒子，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出了寒煙閣，靜香已經(jīng)不在。碧城想了想，朝綠蘿館走去。
綠蘿館是一階女弟子休息的地方，碧城果真在一群明為修習(xí)功法，實則聚眾談心的女弟子里找到了岑雪兒。
岑雪兒并沒有和女弟子們一起八卦歸子山第一帥哥掌門洛卿塵，而是獨自坐在石桌旁托腮發(fā)呆。
碧城以為她還在為楚天心的事生氣，坐到她對面，笑道：“不要氣了，放心，我不會讓楚天心好過的。”
岑雪兒看到她，原本沒有光彩的眸子亮了亮，聽了她的話忙趕緊搖頭，“你別去招惹她，她囂張跋扈慣了的，我們以后見到她繞著走便是。我今天……也是太沖動了些?！?p> 碧城點頭，笑道：“聽你的?！?p> 岑雪兒看到她手中的紫玉盒子，疑惑道：“這是什么？”
“要送給明尊的紫臺墨?！北坛前櫭迹皻w子山山路縱橫，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弄清楚各個掌門的宮殿在什么方位。”
岑雪兒圓眼睛眨了眨，從袖袋里摸出一樣?xùn)|西，放到碧城眼前：“這個給你，以后就不怕迷路啦?！?p> 那是一只奇異的白色小絨球，在碧城面前懸浮著，倏然伸出兩片晶瑩剔透的翅膀，撲哧撲哧地拍打起來。
“小絨絨，帶碧城去荼明宮?！贬﹥旱馈?p> 那顆小絨球像是聽懂了似的拍了拍翅膀，繞著碧城轉(zhuǎn)了一圈，飛了出去。
碧城站起身，跟著絨球走了幾步，回頭看向岑雪兒。岑雪兒站在石桌旁對她笑著，漂亮的臉上兩個深深的梨渦，天真可愛。
許多年后，碧城常常想起這個笑容，那樣純真，那樣溫暖，是她一直以來想要守護的東西。然而正如她并攏手指間的縫隙存不住流水，她所珍視的東西一樣都抓不住，最后都會離她而去，留她孤寂一人，煢煢孑立。
碧城對岑雪兒笑了笑，轉(zhuǎn)身追上小絨球。
荼明宮位于歸子山最高的靈蒼峰上，碧城不會飛行術(shù)，一路披荊斬棘走來，頗有些狼狽，到達峰頂，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
小絨球飛得很是開心，在鳳凰花樹的枝丫間繞來繞去。
碧城極目遠望，靈蒼峰高聳入云，天風(fēng)拂面，給人一種隨時即可羽化登仙的感覺。
云海之間，有一抹玄色御風(fēng)而來。那人還沒落腳，就有靈蒼峰紫衣弟子迎上去，眉眼含笑，道：“大師兄，今兒怎么想起要來荼明宮？”
玄衣人轉(zhuǎn)過身，天風(fēng)拂動他的發(fā)絲，遺世卓立。
碧城看著那人，因為爬山怦怦跳動的心奇異地平靜下來。小絨球在她耳邊嗡嗡吵鬧，催促她快行，她渾然不覺。
玄衣人沒有注意到鳳凰花樹林里的來客，與紫衣弟子談笑了幾句，隱約聽得到“若耶泉”“療傷”的字眼。隔著飄落的鳳凰花，碧城凝望著那抹玄色，目光亦步亦趨，追隨著他進了荼明宮。
靈蒼峰守衛(wèi)的弟子上前攔住碧城的去路，碧城回過神，將懷中紫玉盒遞了過去，道：“韓掌門讓我送來的紫臺墨?！?p> 守衛(wèi)弟子接過墨，點了點頭，道：“多謝師妹了?！?p> “剛剛來的那位師兄，不知是哪位掌門座下？”碧城問。
守衛(wèi)弟子看了她兩眼，笑道：“師妹是新來的吧，連洛師兄都不認(rèn)識?！?p> “洛師兄……”碧城喃喃。
“那位正是我們飛花流明尊掌門座下大弟子洛卿塵，與圣女齊名的人中龍鳳?！弊弦碌茏有χ忉?。
回去的路上，這“人中龍鳳”四字便一直在碧城腦海中盤旋。原來如此……想來這世間，也只有那樣風(fēng)姿絕塵的人才配得上被如此稱呼吧。
碧城心下悵然。下山的路不比上山時好走，回到綠蘿館，衣裙已經(jīng)被撕扯了好幾個口子。
岑雪兒在教練場習(xí)武，輕紅劍法入門篇已經(jīng)很是熟練。看到碧城，岑雪兒眉眼一彎，手中長劍朝她刺來，口中道：“我來試試你的武功?！?p> 碧城措不及防，后退幾步，險險避開劍鋒。岑雪兒擰身追上，手中青鋒步步緊逼。碧城無法，只得抽出腰間長劍，與她對招。
數(shù)十招后，岑雪兒收劍，疑惑道：“你的劍法怎么毫無根基？”
自從入門，韓凌煙對她們管教甚嚴(yán)，每日寅時便要起來練劍，修行之人最注重根基，她們練習(xí)打樁抑或吐納一練就是兩個時辰，然后才能修煉劍式。但見碧城剛剛出招，完全是空有框架，說花拳繡腿，也并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