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夏王疑慮重重,外有北陽與燕戎勾結(jié)。內(nèi)有璉王疑似被燕戎使臣收買。”顧世子細長的手指撥弄著棋盤上的黑白子。
張老低垂著眼:“夏王是聰明人,知道取舍,北陽趙王后聯(lián)合燕戎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而你真假兩次被燕戎追殺,按常理你應(yīng)已把燕戎當(dāng)做敵人。讓你回去繼位,當(dāng)然比趙王后的兒子要利于大夏。若是有人進讒言,希望把你扣在北陽永遠作為質(zhì)子,那么他就要心生疑心了。”
“老師,”顧子安輕輕叫了一聲。
張霽知道他想要說什么:“我們唯一要做的,是讓他給我們足夠的兵力,可以殺回北陽。一場惡戰(zhàn)在等著我們。”
孟懿寧雙手環(huán)抱,靜靜站在窗邊心中盤點著可用的將帥:肖子穆、衛(wèi)勇、張霽……加上自己和樂毅,不過只有五個人。
夠了。
孟懿寧不知道自己何處來的自信,興許是目標(biāo)定了心中爽快,整個人看起來云淡風(fēng)輕。
她立在閣樓的欄桿上,束起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揚,眼神瞟見了停在枝頭的烏鴉。孟懿寧有喂烏鴉的習(xí)慣,旁人不喜歡,她卻十分喜歡這些黝黑的羽毛,覺得它們就像黑夜中的太陽。孟懿寧從兜里掏出了幾粒煮熟的玉米,攤開手掌心,伸向遠處。
烏鴉見狀,倒是不害怕一樣飛了過來。
樂毅從窗戶望見了孟懿寧的側(cè)影,眼眸間似乎投石入水,掀起一點波瀾。
次日,北陽使團入夏宮宴。
宮殿金碧輝煌,琉璃瓦上雕刻著祥云蓮花的圖案修飾著層層疊疊的宮殿。
顧世子依舊一身白衣,陽光下的銀絲倒像是波光粼粼般的湖面。面容沉靜的立在殿下,眼神溫和,神色淡然。孟懿寧倒是和他隔著很遠,淡淡的水綠色裙子配上景池送的蝴蝶釵子,上面的藍寶石熠熠生輝。
大廳內(nèi)早已排好宴席,置辦好酒饌果菜。大夏的王爺、大臣們,北陽老臣張霽丞相、肖子穆大將還有燕戎使臣等人站在大殿上三三兩兩的寒暄。突然聽到司禮高喊:“夏王駕到——”。只見儀仗排開,夏王端莊威嚴入座龍椅。眾人行禮,夏王降喻平身。
“霽老啊,一別數(shù)年不見啊。”景成笑著,看眾人入座。
張霽滿面笑容行禮:“夏王在上,張霽有禮。確實一晃多年,在下對夏王十分想念呀?!?p> 當(dāng)年,張霽年輕時帶著使團負責(zé)與各國進行商貿(mào)上的聯(lián)合。當(dāng)年夏王年輕氣盛,而且物產(chǎn)豐富,開始并沒有很多熱情與北陽大開商道。張霽一番言論,卻讓大夏看到了新的生意。大夏的絲綢、水果源源不斷的進入北陽,而大夏的主婦也用上了更好的鐵鍋,菜肴上也加了更多的香料。雖然相互摩擦,但是貿(mào)易一直未斷。如今大夏生活的繁榮,與當(dāng)初張霽的出訪頗有關(guān)聯(lián)。
景成親切的與張霽回憶起往事,面色紅潤。夏王還囑咐下人多給張霽添了碗適合他身體的烏雞蜜棗蓮藕湯。
夏王又問顧世子在大夏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顧子安向上行禮道:“承蒙陛下照拂,上次陛下所賜的珍稀藥材,把這些年的病癥都治好了。”
夏王景成笑容溫和,定定地打量著顧子安。他心里已經(jīng)決定把顧子安放回北陽,來減少北陽和燕戎對大夏的聯(lián)合威脅。
他目光掠過在場的所有人。瑞王景池坦然的坐在席間,璉王景錚也面露云淡風(fēng)輕之色。芙貴妃瞇著眼睛淺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芙貴妃的父親周尚書一臉莊重的目視前方。
只是笑談間,孟懿寧瞧見燕戎使臣的平靜的表情下嘴角有些微微的抽動,雖然沒有皺眉,但是兩邊的臉頰似乎不對稱一樣,一高一低。從宴會的交談中,足以看到夏王與力挺顧世子的張霽關(guān)系主動而友好,對顧子安亦是善待。似乎有推舉之意。而前日通過風(fēng)聲透露給夏王顧世子會武功的事情,非但沒有隔閡夏王與顧世子的關(guān)系,卻莫名徒增了夏王對于燕戎和大夏內(nèi)部人員勾結(jié)的懷疑。
孟懿寧看在眼里,倒是十分開心。
大家謝恩坐定后,宮女斟滿美酒,眾人一飲而盡。
北陽使團所帶來的珍珠玉器一并呈上,銅狩獵紋豆、黑漆描金松花盤、紫檀百寶提盒、彩黃地蘭石圖碗等琳瑯滿目的珍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歌舞升平間,氣氛融洽。
北陽的美女與大夏纖細的體格不同,顯得更為豪放有熱力,可能是由于極北地區(qū)的異族民族血統(tǒng)混入了北陽。北陽民族特有的飛鳥舞也讓眾人大開眼界,美女們穿著半貂半綢的裙子,肩膀站著來自草原的鳳頭百靈與大花沙錐。野鳥飛舞,大的展翅有人的一條手臂一樣長,羽毛尾端染上的金墨在陽光下發(fā)出淡淡的光芒。鳥兒叫聲如同歌女歌唱,似乎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夏王大喜,當(dāng)場賞了黃金百兩。
歌舞停歇,張霽走上前去行叩首大禮:“陛下,北陽王病重,思念世子,希望陛下成全?!?p> 顧世子上前,依舊叩首:“感念陛下恩德,顧子安在父王跟前一直未盡孝道,還望陛下能夠成全?!?p> 所有話語景成皆早有預(yù)料,淡然地說:“寡人顧念北陽先王與你的父子之情,回國盡孝本是人之常情。準!”
最后一個字,語氣格外得重。
孟懿寧松了口氣,看了眼景池。
發(fā)現(xiàn)瑞王景池,也在看她。
張霽又道:“感謝陛下八年來的照拂。為表謝意,除金銀珠寶供奉外,北陽愿割舍三座城池,獻予大夏?!?p> 景成大喜。
只是,這一字一句落入燕戎使者的耳中,似乎就沒有那么悅耳了。
然而,夏王明白這兩座城池,不是平白無故放走人就可以換來的。顧子安雖然擁有世子之位,但是相比起現(xiàn)在行權(quán)朝政的北陽趙王后而言,他的話只是承諾并不是現(xiàn)實。雖然有人愿意給他出謀劃策,但是對積蓄已久的趙氏家族而言,顧子安確實勢單力薄。若他不派兵,很有可能北陽內(nèi)部斗得兩敗俱傷,或者一方上位,其他國家趁虛而入瓜分北陽。而相比起大夏,燕戎對于北陽的深入更多。若是北陽落入它的手里,那燕戎統(tǒng)一中原也是指日可待。
夏王景成不漏聲色,但是內(nèi)心的算盤已然打好。
出兵北陽,不僅可以滅滅趙王后和燕戎的威風(fēng),還能讓顧世子感恩戴德,在那里留下自己的人。
宴會的布局早早開始,而如今相見不過是想給予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