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姑娘的身上。
他覺得,只要孟懿寧一開口分析,她就換了一個人。像是一個風(fēng)里來雨里去精于心計(jì)的謀士,把所有人分析的頭頭是道,似乎就沒有她想不到的細(xì)枝末節(jié)。他看著孟懿寧閃光的眼睛,仿佛要深陷其中,那里有爛漫的星海和洶涌的波濤。
張老聽著,眼眶稍顯濕潤。他摸著姑娘的頭,和藹的笑道:“你真的是,越來越像你父親了。雖然鮮少見過,但聽聞是一名有洞察力,善于抓住敵人軟肋,予以重?fù)舻膶④?。如今看來,他年少時,可能就是你這番神韻。”
孟懿寧笑了一下,說自己有姐姐陪伴便已經(jīng)知足,沒有必要再要求更多了。
顧世子沒有加入話題,他所分析的與孟懿寧趨于一致。
她遞給了他兩個紅色的漿果,然后眨巴眼睛。
顧世子看了姑娘得意的神色,低頭笑了笑,把接過的漿果含在嘴里咬碎。鮮紅的汁水染紅了嘴角。原來孟懿寧經(jīng)常用這果子當(dāng)胭脂,如今卻派上了其他的用場。雖然也不一定會有人看見,但是做戲要做全套。
顧世子咀嚼完,把碗“叮當(dāng)”一摔,閉上眼睛往旁邊一側(cè)。
“撲通”一下倒地。
孟懿寧正在與樂毅開玩笑,一看顧子安,面面相覷。她臉色變得比唱戲還快,一陣紅一陣白,像開了顏料鋪一樣。
這么快,自己可還沒準(zhǔn)備好呢!
姑娘想著,趕忙跑去扶起顧子安。幾人一看他瞬時倒下去,也馬上進(jìn)入了狀態(tài)。雖然這場戲沒有觀眾,但是誰知是不是隔墻有耳,需要把自己時時刻刻沉浸在這種氛圍里才不會出錯!
春夏站在一旁尖叫一聲,大喊:“殿下!”臉上掛著焦急的表情,瞬間急出了眼淚。賬外的人士兵聽見了動靜,齊刷刷的要前來查看,生怕顧子安遇到了刺客。
張老鎮(zhèn)定的掀開簾子,沉聲說道:“沒有事情,不用進(jìn)來?!?p> 春夏匆匆的從賬內(nèi)跑出,去馬車中翻出了藥材,即刻又跑回了帳子內(nèi)。她紅撲撲的臉,額頭上滿是大汗。小虹溪跟在身后抱了一箱子的烹煮煎藥的器具就往帳篷里沖。肖子穆將軍和張老表情嚴(yán)肅,但是沒有透露一點(diǎn)帳篷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顧世子出事了。
而這,就是孟懿寧要的效果。
矮子先生李克沒有參與這場戲劇,自己坐在馬車?yán)锆B著十瓣菊蓮,看著忙忙碌碌的一行人倒是暗自發(fā)笑。所有人演的跟真的一樣,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興許也能被這些精湛的演技騙了過去。兩個張老的人急匆匆的跑入賬子內(nèi),又肩負(fù)重任的牽了四匹快馬,要不分晝夜,一天之內(nèi)趕到兆郡。
所有人在空氣中瞬間嗅出了不祥的味道。
蓋將軍背著手,將自己的軍隊(duì)又整整齊齊檢查了一遍,仔細(xì)打量著每個人,一副要找出是誰給顧世子下毒的架勢。士兵們疑惑,卻又不敢多問,只能瞄著剛才還平靜的白色帳篷。顧世子喝過的粥已經(jīng)被倒在了地上,帳篷內(nèi)傳來一陣陣苦藥的味道。
孟懿寧來回踱步的身影被幾個士兵看在眼里。樂毅想去安慰她,卻又被她一巴掌推開。雖然大家嘴上沒有問,但是心里都漸漸出現(xiàn)了答案。
一個時辰后,顧世子搖搖晃晃的被扶出了帳篷,與其說是兩個人扶著,不如說是架著離開了那里上了車。遠(yuǎn)遠(yuǎn)地看,就知道他身體虛弱。張老對外宣稱,顧子安寒癥發(fā)作,不是什么要緊之事,去了兆郡好好療養(yǎng)便可。
“都打起精神來!”帳子內(nèi)喊出一句。
隨后,部隊(duì)開拔。
只是少了之前的歡聲笑語,所有人神色沉靜。顧世子的馬車的四周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密不透風(fēng),而腳傷還未全好的孟懿寧也親自侍候在帳子內(nèi)。
遠(yuǎn)處落日的余暉把烏云染得層層疊疊透著紫紅色的光。
孟懿寧鉆到馬車內(nèi),看著顧子安把頭頂?shù)奶齑巴崎_了半邊,上面的白紗布簾子透著光。他靠著繡花軟墊,趁著光在讀兵法。
“怎么樣,我是不是特別像?”孟懿寧專門來求表揚(yáng),因?yàn)榉艞壛似饺绽矧T馬的自由,現(xiàn)在只能守候在顧子安的身旁,如同被禁錮了一般。“剛才我看見一只鳥,白色的羽毛,頭頂一撮紅色,特別漂亮,就停在你馬車欄桿上……”她嘰嘰喳喳說話的樣子,倒像是一只小雀。
顧子安知道她現(xiàn)在無趣得很,什么也干不成。掀簾子出去透氣的時候,就得先擺出一副悲傷焦急的樣子。而鉆進(jìn)了簾子,就如同要糖果的小孩,每一次都需要顧子安表揚(yáng)一番。“演得真像,我都快當(dāng)真了?!泵看温牭竭@句,方才滿意的消停一會兒。
在來來去去了數(shù)次之后,孟懿寧終于開口問道:“裝死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p> 他笑道:“我以為你都想好了,我照著辦就可以了?!彼仙蠒恚亲永锿嘎吨睦滟胖?。
“我這都是這些年月在你身邊學(xué)的,哪里有老師不提建議,直接讓學(xué)生去做的。”姑娘撇撇嘴,一頭靠在了身后的軟枕上。
手上吃著幾個漿果,吧唧吧唧。
“你提到了,我若暴斃,趙釵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宣布,然后立他兒子顧崇武為王。而現(xiàn)在趙釵的大哥趙一恩手中,只有一萬兵馬,剩下的兵馬都不歸他直接控制??赡芤彩钱?dāng)年父王害怕趙家權(quán)力過大,所以一直在架空他們。不過一萬兵馬,對于咱們也不是小數(shù)目。需得等他們放松警惕之后,迅速合圍殲滅。要快,否則夜長夢多?!?p> “趙一恩這些年拉攏的權(quán)臣手下大約還有兩萬兵馬,你打算怎么對付?!泵宪矊巻柕?,自己只有八千人,這些大夏帶過來的士兵最好都用在刀刃上。
顧子安抬頭隔著紗簾看了看天空:“趙一恩用錢權(quán)來贏得他們,我為什么不行?”
“你名正言順就是這北陽的王,當(dāng)然可以,然后相比起那想篡位的人而言,你金口玉言,沒人會不信。不過,人家也要審時度勢。是你贏,還是顧崇武贏,對于他們來說,都還不一定呢?!泵宪矊帨\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