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各院的下人把雜活進到收尾工作，熄燈后不能隨意在園子里走動。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從幽蘭院里跑出來，臉上全是驚慌。
管家正指揮護衛(wèi)把門銷落下，被丫頭急忙攔?。骸傲棠锷碜硬贿m，趕快請大夫！”姨娘也算半個主子，現(xiàn)在懷有身孕金貴得很，聽到身子不適，管家也不敢耽擱，馬上派人去請大夫。
各院的人都盯著柳姨娘這個肚子，身體不適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傳到各個主子的耳朵里。
懷孕的婦人多少都會有些不適，但是也需要時時注意。本以為柳姨娘是簡單的不適，讓大夫開副藥養(yǎng)胎即可，沒想到見紅了。
已經(jīng)寂靜的蘇將軍府一下子又喧囂起來，蘇相思剛躺下聽見外面的雜亂聲重新起身，松香臉色平靜進來：“柳姨娘見紅了，老太太已經(jīng)過去了。”
蘇相思點頭，起身也不梳妝隨意披一件寬袖外衫往母親屋子去，這么大個事今晚整個府邸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剛到幽蘭院外就看見丫鬟和婆子端著熱水和抹布忙進忙出，清水已經(jīng)被染成血水。
撩簾進去，外屋已經(jīng)坐齊各院的人，蘇老太太和蘇老將軍坐在正首，陰沉著一張臉。蘇相思和李琴瑟微微欠身行禮就候在一旁。
現(xiàn)在還不知道里面什么情況，只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打開窗戶也散不開，聽不見柳姨娘的聲音應(yīng)該是昏迷過去了。只聽見細小的女子抽泣聲。
宋氏跟著焦急糾著帕子，在她的院子出事她脫不了干系。蘇弘急躁來回踱步，想掀開隔簾沖進去被張媽媽攔住。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副擔憂的神情，搖曳的燭光晃在每個人的臉上，蘇相思坐在最角落里把每個人的神情收進眼里。不著痕跡和蘇老將軍對視一眼，小幅度點頭。
大夫人趙氏眼里盡是諷刺，今晚是要幾家歡喜無人可愁。出了這么多血，怎么可能還能保??？
大夫從簾里出來，袖子擦擦額頭。宋氏和蘇勉趕緊迎上去齊聲道：“大夫里面的人怎么樣了？”
“胎兒是保不住，大人性命無礙，我這就開副藥慢慢調(diào)養(yǎng)即可?！甭犃舜蠓虻脑捈词褂行睦餃蕚?，還是不能接受。蘇勉面色灰白往后踉蹌幾步，宋氏面色哀痛趕緊扶住他。，一手輕撫他的胸口。
其他人面面相覷，好好一個孩子就這么沒了。
蘇老太太面色緊繃，聲音有些嘶?。骸按蠓颍刹槌鰹楹涡‘a(chǎn)？”
“從脈象看是吃了讓大補的導(dǎo)致氣血不平影響到胎兒?！贝蠓蛞膊凰讲?，深宅大院都會見不得人的手段，說與不說都會查得徹底。
枯老的手緊緊握在圈椅把手上，沉聲道：“柳姨娘今日的吃食都斷上來讓大夫檢查。”丫鬟領(lǐng)命下去戴上今日柳姨娘早至晚的吃食。
大夫先檢查過藥渣，確認無礙。幾樣吃食都檢查都沒問題，到最后的人參上，大夫仔細聞過幾遍，扯出一點根須放在最近慢嚼反復(fù)確認之后放下回話：“回老太太，這人參上撒有益草粉，這本就是補血之物，和人參在一起食用大補，身孕之人應(yīng)慎用。一次加一點不會被發(fā)覺，只是姨娘身子弱一直都是溫補，一時半會受不了藥效?！?p> 眾人聽完大夫的話都吃一驚，居然誤食。
蘇老太太聽完頗為頭疼揉著額頭：“勞煩大夫了，來人，送大夫出府?！?p> 大夫收拾好藥箱跟著丫鬟出去，剩下的事細想也能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個外人。
屋子里寂靜無聲，血腥味消散了些但還是刺鼻。蘇老將軍給一旁的隨從使個眼神，那人領(lǐng)會悄聲出去。
蘇老將軍大掌拍在一旁的桌上，：“伺候主子粗心大意，仗打五十丟去勾欄院。”
幾個丫鬟頓時嚇哭跪在地上磕頭饒命：“老將軍冤枉啊，主子有孕不敢懈怠，今日吃得人參是三小姐送來的?！?p> 這話又是驚到在場所有人目光全聚向她，蘇相思面色漲紅怒指地上的丫鬟：“你這話什么意思？敢誣賴本小姐！”
“把話說清楚，若敢捏造主子這條小命你就別想要了?！碧K老太太疲憊合上眼，府里何時平靜過？
丫鬟是嚇壞了眼淚還沒干，講話磕磕巴巴道：“人參是三小姐昨日送來的，姨娘不想拂了三小姐好意今日午時就命奴婢燉湯喝了，晚上姨娘說肚子難受，請大夫來就……就小產(chǎn)了。”
蘇相思聽完直直跪在二老跟前：“祖父祖母。孫女沒有理由要害柳姨娘?！崩钋偕谝慌源鬼床磺逅谙胧裁?。
“這益草粉是怎么回事？這人參過了幾個人的手？”眼里的狠戾掃向地上的兩人，蘇相思被這眼神震懾到把身子埋得更低。
柳絮上前跪拜，第一次見這種場合，聲音跟身子都在抖：“回老太太的話，人參是過了奴婢的手。奴婢發(fā)誓絕沒有在人參上動過手腳。”
蘇老太太聽這話，手里的茶盞摔向蘇相思跟前，茶盞碎裂，茶水把蘇相思衣袖濺濕。
“那這大的宅子是鬧鬼了嗎？若有人主動承認便從輕發(fā)落，若無人承認今夜都別睡了，挨個盤問，被查出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別怪沒給過機會?！碧K將軍中氣十足聲音帶著怒氣傳出院外。屋里的氣氛低沉讓人喘不過氣，也不敢隨意發(fā)出聲音惹禍上身。
蘇晴身邊一個丫頭頂不住壓力普通跪在地上，眼睛全是惶恐：“奴婢……奴婢這幾日常去三小姐院子里，無意間聽見……聽見三小姐說嫉恨柳姨娘肚子里孩子得老太太喜愛……”
女眷們倒吸一口氣，看蘇相思的眼神變幻莫測。蘇晴厲聲呵斥道：“大膽！敢再這里編排三妹妹！”
蘇弘更不敢置信平日默默無聞的侄女會做出這種事。蘇老太太氣煞，指著蘇相思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虧我這幾日對你疼愛有加，沒想到你竟做出這等事。”
丫鬟似乎豁出去不要命似的用力“咚咚”叩上幾個頭：“奴婢發(fā)誓句句屬實絕不欺瞞?！?p> 這下矛頭全指向蘇相思。
蘇相思緩緩抬起頭，原本干凈的小臉上已經(jīng)被淚水濕透，尚未梳洗現(xiàn)在顯得狼狽：“祖父，孫女沒有說過這些話，更不是孫女做的。”說完狠狠吸一下鼻子，楚楚可憐。
李琴瑟平靜起身屈腿行禮道：“我相信思兒的為人做事，懇請老將軍查明真相，還思兒一個清白?！?p> 蘇老將軍點頭，示意她先起來，事情還沒有完全下定論。
“奴婢做的任何事情定是受了主子的指使，三小姐被陷害也是有可能的。這么容易發(fā)現(xiàn)的方法誰會用呢？”大夫人趙氏往后一仰靠在背椅上緩緩?fù)鲁鲆痪?，大家不明白她是合意?p> 二夫人宋氏眼底的哀傷還沒消下，聽了這話氣得胸口起伏：“你這話又是什么意思？懷疑我們幽蘭院干？我什么時候虧待過柳姨娘？我看是你們清梅院看不慣我們多個孩子捏造三小姐吧，倘若這孩子能平安出生，相思沒幾年也該出嫁了，何來忌恨這孩子說法？”
大夫人想?yún)柭暦瘩g，被蘇老將軍呵斥住：“吵什么？像當家夫人的樣子嗎？”
說著就看見隨從重新回來平淡出聲：“屬下沒有在聽竹院找到益草粉?！?p> 沒想到蘇老將軍這么快就動手，悄無聲息沒有搜到，光明正大去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證據(jù)沒找到，各有各的說辭。現(xiàn)在太晚又沒有任何線索往下查，這事就僵住了。
“祖父，我相信三妹不會做這等事?！碧K晴上前盈盈一拜，懇請徹查此事。
“相思，這事在查清楚前你難逃干系。明日你就啟程去普羅寺給過世的孫兒超度，何時查清你就何時回來。”蘇老將軍做下這個決定，老太太也不敢反駁，沒怪罪到她頭上已是萬幸。
蘇相思稱是，起身站到一旁垂首不在出聲，大家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
這時聽見里屋傳來細微的響聲，柳姨娘清醒了。蘇勉快速走到床邊握住柳姨娘雙手輕聲詢問哪有不舒服。
宋氏看在眼里，就像心被扎了根針，再也拔不出來。
得知孩子沒了，柳姨娘泣不成聲，蘇勉跟著心痛，只能輕聲安慰以后還會有孩子。屋里其他人不好待太久，蘇老太太寬慰幾句讓她好生休息將軍府會給個公道才離開幽蘭院。
即使這事疑點重重，也只能暫且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