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界半煙城】
過了一望無際的翠色茶園,便是人跡罕至的小荒山。明懷袖一身翠色羅裙,還插了滿頭一路折來的瓊花,不可謂招蜂引蝶。
“你打扮成這樣,清瑜仙尊也看不到呀。”
“此言差矣?!泵鲬研湔哿艘恢б霸录?,忙問,“你瞧瞧插哪里好看?!?p> 明世卿嘲諷她:“再加反倒是畫蛇添足了,你現(xiàn)在滿頭都是些淺藍色的花,插那支紅的,就如同秦樓賣唱的一般。來來來,唱一曲我聽聽?!?p> “滾,你才賣唱!”明懷袖把手中的花丟向明世卿。
躲開那枝月季,明世卿裝作逃離的樣子,正好闖入了清瑜布下的陣法內(nèi)。
先前清瑜給明懷袖的龍鱗內(nèi)封了一枚伏羲白龍印,可以輕松開啟小荒山上的禁制。隨后她一路直奔禁錮在時間法則內(nèi)的木屋。
“不想千年之后,會同你前來?!泵鲬研漤庖话?,想起舊事。
“也就只有我能給你鞍前馬后的尋這些事?!泵魇狼湓俅胃锌?,“你看看那子涵真人,表面上還是老老實實的,私底下不知道會做什么?!?p> 看到立在院前的墳碑,明懷袖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當年指使那名妖族隨侍殺她者,如若真是棲夜,她便不必糾結(jié)千年之久。
是否一直是她想多了?
找了個地方坐下,明世卿問:“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跟易天行到底結(jié)了什么怨,到如今居然還算計?”
“本尊算計他什么了?”
“棲夜之死,果真是易天行動的手?”明世卿疑惑道,“還是有其他緣由?!?p> 真的要說她的仇怨,倒是無多,反而是易天行更加恨她一些,卻也不只是單純的恨,閑暇之余明懷袖揣摩過一二。
起初她只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想收個徒弟,易天行恰好是被上清宗排擠出來的??墒莾砂倌昵巴蝗挥X得無趣,舍了易天行。沒想到易天行此人一直不依不饒,最終還搭上她自己。
虧得本體一直留在無間煉獄之內(nèi),卻也是過了一兩百年才恢復(fù)元氣。
“怪不得突然想去上清宗找清瑜,你怕他也是被誤會的那個?”明世卿總算是弄清楚她時不時的突發(fā)奇想。
“必定是誤會?!泵鲬研鋱孕?。
明世卿伸手去摘屋子里種的莫失花,明懷袖剛想阻止,聽他篤定地說:“你覺得易天行無趣了,多半是與你太過相似?!?p> 拍開他的手,明懷袖盯著他說:“奉勸一句,人至察則無友?!?p> “可惜我是面鏡子。”
【臨云界?上清仙宗】
上清殿內(nèi),一片肅然,韓音為各方來者端上茶,退立清玥身后。
“假使易天行之所欲是六界不寧,血流成河,不知清瑜仙尊可否還會繼續(xù)縱容易天行無法無天?”琉云上前質(zhì)問。
清瑜卻問他:“臨云界可否自稱六界?”
“自然不可?!绷鹪茮]想到清瑜居然還要在這時候反駁,心中怨氣更重,“可除了臨云界之外,妖族族長因易天行隕落,冥界竟心生與永寧界結(jié)盟之心,就連塵界,也有魔族鬧事?!?p> 向來不說話的紅塵尊者此時也開口道:“不少魔修門派前往塵界傳教,這就違反軒轅大帝定下來的規(guī)矩了?!?p> “就連塵界也不安穩(wěn)了,仙尊要眼睜睜地看著易天行之言塵囂甚上?”琉云嘆息。
“前日,輪回尊者來尋過你?”清瑜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琉云身上,后者不知為何覺得心虛,下意識點了點頭。
清玥便問:“他說了什么?”
“輪回說子涵真人拜訪魔尊這一事多半與萬淵魔窟有關(guān)?!绷鹪普諏嵵v道,“永寧界三十六州,萬淵魔窟頂多算個中上等的秘境,而棲夜、易天行同時出現(xiàn)于此,本就不合常理?!?p> 墨云也開口道:“萬淵魔窟唯一長處在于淵源頗久,后我等前往藏書閣鉆研數(shù)日,方才發(fā)現(xiàn),萬淵魔窟與上古神靈相關(guān)?!?p> 清瑜聽出他們繞繞彎彎的廢話,便問:“莫不是想說,易天行得了成神之法?”
“正是此意?!绷鹪粕裆碳钡卣f,“仙尊,倘若他成神,恐怕六界永無寧日,我等無論如何,也需要讓易天行交出成神之法?!?p> “若無它事,諸位,告退?!鼻彖ふf罷便消失在原處。
見清瑜回問塵峰的面色不對,明懷袖問:“可是那琉云尊者又高談闊論了一番?”
“你怎知我是為他生氣?”清瑜接過明懷袖遞給他的茶喝了一口,只覺得芳香異常,茶葉中沉浮著一種不知名的花朵,便說此茶甚好。
明懷袖往椅子上一坐,感慨道:“有些人壞,是表面上的,私底下無多大的壞心;也有的人壞,那是面上裝的好,滿肚子壞水;還有的你說不上他好,也說不少他壞,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見得大有損傷,卻是借刀殺人,禍水東引?!?p> 放下茶杯,清瑜卻說:“我始終認為,易天行也只是個常人,所走的每一步其實都是無可奈何?!?p> “可有人逼他?”
“大約是六界之中的‘規(guī)則’吧?!鼻彖ぱ壑须y得出現(xiàn)痛恨的情緒,喃喃自語道,“上古時期,崇良善,敬和美。如今任一宗門開辟,靡不有初,鮮克有終?!?p> “如若世間強者為尊,不分對錯,女媧大神何苦造人,人與鳥獸何異?”
雖說高處不勝寒,但清瑜最大的孤獨,明懷袖發(fā)現(xiàn)卻是此。
怪不得當初的風旻之會喜歡阿雯,大概天真未染,已是他對這世間最后的奢求了。可惜連這一點都是欺騙。
“怎么不說話?”清瑜只見明懷袖低頭凝思,便問道。
深吸一口氣,明懷袖說:“每次聆聽仙尊教誨,皆有感悟??杉偈刮羧盏穆咎炷ё鹗菍Φ?,如今他也大錯特錯,到了必要時刻,仙尊萬不可心慈手軟。”
“我自然不會那般退讓無度?!?p> 明懷袖看著他那副黯然神傷的模樣,早就心疼不已,不再提這事,改口道:“仙尊,我將塵界的不少東西都帶來擺到了臥房,什么時候我能搬去那兒???”
“雙修大典之后?”
“那,那或許要許久?!泵鲬研溷@到清瑜懷里,試圖勸說,“仙尊不是說了嘛,妖族不遵守臨云界的那一套,我一日見不到仙尊便覺得想念?!?p> 清瑜失笑,明懷袖著他胸膛錯快的心跳聲便覺得安穩(wěn)。
“你何日沒來見我?”清瑜取笑她,“你是日也見,夜也見,趕你去修行都不聽話,難不成是擔心我會消失了不成?”
明懷袖煞有介事地點頭。
“既然想住便住吧,還缺什么去俗事殿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