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性子剛烈,不喜獻(xiàn)媚屈就于夫君,這永成侯卻又極其喜歡溫柔順從的女子,所以夫妻兩人并不算是和睦。
玖芙默默坐在一旁不說話,這陳氏坐在飯桌前,一雙細(xì)白的手緊緊握著玉筷,顯然在極力忍耐。
可是這永成侯卻絲毫看不到自己妻子的忍耐,他很狠拍了拍桌子,卻沒成想這陳氏一怒之下直接把桌子給掀了。玖芙端著碗有些不知所措,今天吃的是魚宴,奶白色的魚湯順著地板直接流到了玖芙的腳下。
陳氏放在桌案上的手串也掉在了地上,玖芙蹲下身子準(zhǔn)備去撿,結(jié)果碰到了滾燙的魚湯,采苓趕緊過來拿著冰帕子給玖芙敷上。
永成侯雖說容易沖動,但是卻不是個倔的,若是個倔的,恐怕在就同陳氏和離了。
“我同你好好說話,你掀桌子干什么?這便是你們陳家的規(guī)矩嗎?”
陳氏聽到永成侯這般說道頓時更加惱怒,她掐著腰冷聲說道:“沈從武,若不是我陳家的顏面在哪兒,你們沈家一個三代襲爵的侯爵,怎么可能請到太后身邊的教養(yǎng)嬤嬤?”
陳氏這般說道,永成侯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陳氏說的對,他們永成侯爵府確實已經(jīng)快要沒落了,他三代襲爵,他便是最后一任,他早年練武,希望投身行伍能為沈家謀一份出路,但是現(xiàn)在邊關(guān)并不戰(zhàn)事,而且皇帝現(xiàn)在對他們永成侯府十分不重視,他們確實已經(jīng)沒落了。
陳氏看到永成侯臉上的神情,頓時心下了然,她冷聲說道:“侯府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便是玖芙,她若是能嫁給吳王,侯府的爵位或許還能保住,若不能,侯爺想想這侯府還有什么出路?”
永成侯頓時默然,他嘆了一口氣。
“侯府并非只有玖芙一個女兒,還有其他的女兒,若芙似芙資質(zhì)都不錯,何必如此區(qū)別對待?”
陳氏頓時冷笑,她甩袖道:“侯爺真會說笑,她們是什么身份,玖芙是什么身份,兩個卑賤的庶女便是再有資質(zhì)也只能做妾氏甚至連側(cè)妃之位都勉強,她們憑什么跟玖芙比?”
永成侯心中憤懣,可是卻深知自己說不過陳氏,無奈之下之后拂袖離開。
永成侯離開之后,陳氏微微嘆了一口氣,她走到外間看到正在上藥的玖芙,頓時一陣心疼。她走到玖芙身邊,拉著玖芙的手說道:“阿芙,娘一定要給你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p> 玖芙抬起頭有些不知所措,陳氏只是笑了笑便離開了。
喜鵲從外面進(jìn)來,她端著一盆水,走過來同玖芙說道:“小姐,方才沒有嚇到你吧,侯爺同主母向來如此,每次都是小蓉軒的哪位挑撥,其實我聽我娘說侯爺以前同主母還是挺恩愛的……”
玖芙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這世間夫妻恩愛到底是何種模樣,她同蘇遮在一起的時候,那人只是常年不茍言笑,同她不甚親密,甚至和蘇葳蕤都不怎么親厚,她實在是不知道這世間恩愛夫妻到底是如何的……
玖芙輕聲問道:“這世間恩愛夫妻到底是怎么樣的,若都是同爹娘這般,那還不如一開始便不成親……”
喜鵲聞言之后頓時一愣,她有些好笑地說道:“小姐你胡想亂想些什么呢,小姐這樣的身份,還有小姐這樣的容貌,這世間那個男子會不珍惜您?”
喜鵲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含著笑意,她拿過來鏡子,玖芙看到了鏡子里的人影。饒是每日朝夕相對,她也不得不感慨,沈玖芙生的真好,前世的靜慈長相寡淡清雅,而現(xiàn)今她卻有一副明艷大氣的容貌。
“小姐,筆墨紙硯準(zhǔn)備好了,今個兒天氣不錯,要不要去,修竹院看看大公子。”
玖芙點了點頭,她穿了一身明黃色的衣衫,披著豆綠色的披風(fēng),打著傘到了這侯府最西邊的修竹院。
修竹院十分僻靜,沈懷兮身份特殊,尋常不會有什么人來拜訪,所以院子里的下人都十分懈怠,甚至連積雪都不曾清掃,玖芙看到這些頓時皺緊了眉頭,喜鵲頓時有些惱怒,她開口說道:“小姐放心,回來我就同我娘說讓她好生整治一番這些仆婦,大公子畢竟是府的少爺,怎么可以如此怠慢?”
玖芙點頭,她走到了屋子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屋子里陰冷之極,這里位置本來就不好,屋子里再不加些炭火,這屋子便冷的跟冰窖一般,玖芙披著披風(fēng)都覺得冷,她吩咐身邊的采苓去把炭火給點燃。
點了炭火之后,屋子里方才暖和一些。
玖芙走到里屋,便看著沈懷兮在桌案前寫字,玖芙輕輕走過去,隨意看了一眼,頓時被眼前之人的筆觸震驚了。
前世她經(jīng)常看蘇遮臨摹前朝大師的字帖,其中陳壽的陳體最難以臨摹,陳壽的字勝在字字如刀刻一般,她曾聽蘇遮說過,能寫出這種字體的人都是心智極為堅定之人。
而沈懷兮寫字的時候卻是嘴角含笑,云淡風(fēng)輕。
玖芙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哥不冷嗎?”
沈懷兮頓時一愣,他轉(zhuǎn)身看了玖芙一眼,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縮回袖子里,玖芙看到了沈懷兮那滿是凍瘡的手,頓時一愣,她低聲說道:“喜鵲快回去拿些藥來?!?p> 喜鵲領(lǐng)命,這沈懷兮吩咐小童備茶,他在紙上寫道:“這里很冷,九妹妹還是趕緊回去吧?!?p> 玖芙看到這些字之后,她笑了笑,只聽到她開口說道:“大哥哥,有些事情我想要問你?!?p> 沈懷兮頓時一愣,他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子上敲打著。
玖芙知道他的意思,她輕聲說道:“如果一個人狠狠傷害過你,那種傷害無論你怎么樣都無法釋懷,你會如何?”
沈懷兮伸出手,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那個人是蘇賦?”
不出玖芙所料,她這位大哥哥確實知道一些事情。
“對。”
沈懷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寡淡無味的茶。
玖芙緊緊盯著他那雙重瞳,一大一小兩個瞳孔在紫黑色的眼球之中,冷冽的光芒閃爍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