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密部一眾人開始向著北面的阿勒吞勒克而去,到傍晚扎營的時候,無名眼睛不斷來回掃過眾人,竇延郎連忙問道:“王子殿下可是要尋誰嗎?”
從十三寨回來后,無名就明顯的感覺到,這竇延郎對自己跟以前的態(tài)度大變,宛如自己的貼身護(hù)衛(wèi)一般,忠心耿耿的跟隨著自己。
無名這幾天依然得知,這竇延郎全族被十三寨所殺,恨十三寨入骨,可惜由于實力懸殊太大,這些年來突厥根本不敢正面和大唐交鋒,竇延郎心中也抱有怨氣,昨日無名主動出擊,拔了十三寨的一個寨子后,在竇延郎心中,無名就是他的救世主。
無名沒有說話,搖了搖頭,蓋燚趕了過來:“請王子殿下放心,弓月部的原巷長老已經(jīng)朝著這邊迎來?!?p> 無名點了點頭,眼睛越過蓋燚,望向后邊的營地,蓋燚是弓月部的,昨天無名已經(jīng)聽說了。此時已是黃昏,趕了一天路的處密部眾人開始安營扎寨,到處彌漫著溫馨的氣氛。
蓋燚順著無名的目光朝后望去:“殿下是在找人?”
無名“嗯”了一下,還沒說完,便有人從身后過來挽著無名的胳膊,清脆的笑聲已然揚起:“那是當(dāng)然的呀?!?p> 卻正是櫻絮兒。
蓋燚和竇延郎對視了一眼,一副“你懂的樣子”,櫻絮兒眨巴這眼睛:“蓋將軍,我聽說金南他們好幾個可都在那邊纏著悅兒姐姐呢,你不去看看?”
蓋燚難得有點羞赧的道:“休得胡言——”說話之間卻一拉竇延郎的胳膊懷笑著而去。
無名心下苦笑了一聲,其實他并不是在找尋櫻絮兒,不過櫻絮兒的到來,倒也省去了蓋燚他們的盤問,無名心下倒也是落的輕松。
無名從小到大一直是處于配角的地位,所有的光芒一直在云宥一個人的身上,此時到西域后突然成了眾人的焦點,一時半會還真有點不太習(xí)慣。
雖然如此,除了那日喝多了無名興奮之至話多一些而已,平日里,無名仍然恢復(fù)成一幅冷冰冰的樣子。
好在櫻絮兒對這并不在意,她挽著無名的手臂,下巴搭在無名的肩膀,望著遠(yuǎn)處的夕陽:“你看美不美?”
她的頭發(fā)輕輕拂過無名的臉龐,她的體香很特別,有一種淡淡的乳香,即使是一塊冰,此時也快要融化了。
況且,無名還不是一塊冰。
無名癡癡的看著遠(yuǎn)處的夕陽,整個草原都被這落日,染成了一片美麗的金黃之色。
無名任由櫻絮兒牽著自己,在營地周圍四處游蕩著,突然之間,他停了下來,正悠悠晃晃的櫻絮兒站住后奇道:“怎么了?”
無名淡淡道:“你先回去?!?p> 說完便朝一處帳篷而去,櫻絮兒聽話的松開無名胳膊,在落日下,無名慢慢的朝一處帳篷而去,而在那帳篷之外,堆起一堆火堆,一個孤獨的男人正提起一袋酒朝著自己的嘴里倒下。
無名走到那人面前,冷冷的看著眼前之人。
那人睜開眼睛,瞄了一眼無名,卻徑自不理,繼續(xù)將袋子里的酒朝著自己灌下。
無名沒有打斷,更沒有理睬,只是看著那人將一整袋的酒全部如飲水一般灌進(jìn)自己的喉嚨。
那人灌完之后,閉了一會眼,這才嘶啞著喉嚨,漫不經(jīng)心道:“無名殿下,您到我這干什么?”
無名慢慢道:“我聽他們說過,你曾經(jīng)是這個草原最強(qiáng)的刀客,你——太讓我失望了?!?p> “失望?”那人哈哈大笑起來,接著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又打開一袋酒來,朝自己嘴里灌了起來。
無名慢慢走上前去,手一伸將那人手里的酒袋就勢奪下,然后順著那人頭頂澆下。
那人大怒:“你干什么?”說完便劈手想要奪過,無名手一伸,一把將那酒袋扔遠(yuǎn),反手便將那人來來回回扇了十來個耳光。
那人連著挨了十幾個耳光后,酒也醒了不少,合身便朝無名撲來。
無名腳一抬,一腳便將那人踢了出去。
那人地上翻了幾個滾,無名慢慢走了過去,從上朝下,俯看著那人。
那人平靜的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猶如一條死狗一般。
無名慢慢道:“阿木后,你如果想當(dāng)死狗,就繼續(xù)在這窩著?!?p> 這人正是阿木后。
阿木后狂笑起來,他并未起身,一直笑到自己氣都快出不來了,笑到自己眼淚全部流了出來。就在這時,順著耀眼的夕陽,他看見,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阿木后收住笑容,疑惑的看著無名的這只手,然后抬起頭,迎著夕陽,看著無名。
無名冷冷的看著阿木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阿木后慢慢伸出手來,一拉無名的手,從地上一個轱轆爬了起來。
“謝謝?!卑⒛竞笳酒鹕韥恚约阂膊恢?,怎么突然會說出這兩個字來。
無名沒有說話,看著阿木后,淡淡道:“祆教十徒,草原最強(qiáng)刀客——”
阿木后慘笑著看著無名,慢慢道:“我被那盧飛打成了廢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無用之人,你——不用這么對我?!?p> 無名冷冷的看著阿木后:“一點骨氣都沒,真讓我失望?!?p> 阿木后努力笑了一下,只不過這個笑意,比哭還要難看:“骨氣?你知道我是如何當(dāng)上祆教十徒嗎?”
無名沒有說話,阿木后大聲道:“你嘗過每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的滋味嗎,你知道卯時的夜空長什么樣子嗎?”
無名沒有說話,阿木后突然挽起自己的褲管:“看見上面這些傷痕了嗎,你知道是怎么來得嗎?”
無名沒有回答,阿木后慘笑道:“我每天怕自己練刀不夠努力,就在自己快偷懶的時候刺自己一刀,好讓痛苦提醒自己,結(jié)果呢——”
阿木后慢慢繞過無名,走到被無名扔走的酒袋前,慢慢彎下腰去:“我被打成廢人,被革去十徒之名,你剛才說得對,我現(xiàn)在——”
阿木后將酒袋放到嘴邊:“我就是條死狗。”
無名冷冷的看著阿木后,他在沒有阻攔阿木后喝酒,只是站在阿木后的身后,看著阿木后將酒袋拿到嘴邊,慢慢說道:“武功廢了,還可以再練,沒有回音刀,依舊然可以做草原最強(qiáng)的刀客。”
阿木后放到嘴邊的酒袋定格了,無名轉(zhuǎn)身慢慢走遠(yuǎn),只是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來:“自己的尊嚴(yán),還要自己往起來撿,想清楚了,就過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