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進退維谷

　　“主子?！本琶T口站立。

　　“進來吧?！睍哑谀抗庖廊辉跁砩?。

　　“主……”九命近前，看到書佳期書卷上名目，側(cè)頭退了幾步。

　　“何妨？九命莫非練就高深瞳術(shù)，目能穿墻？”書佳期打趣。

　　“主子，生死園的馬車今晚就會進入平城?！本琶诡?，又走了回來，恭敬俯首。

　　“白如晝定會去一次濟民醫(yī)館，你托人把解藥給送了。你就別出面了，別忘了駱方那人甚是多疑?！睍哑趯硎赵谝粋?cè)。

　　“是，九命這就去辦?！?p>　　“等下，那小丫頭如何？”書佳期叫住了九命。

　　“九命妄言，主子不如與她明說?！?p>　　“嗯?！睍哑诓恢每煞?，擺了擺手讓九命退下。

　　云杉醒來時就已在良辰府內(nèi)，屋內(nèi)侍女一直守候。見她醒了便捧來裝著溫水的臉盆，又提來食盒，食盒內(nèi)飯菜還溫熱。

　　“雪姑娘，主子命小的為您梳洗過?，F(xiàn)下為您備下飯食，小的告退?！笔膛f完便退了出去拉上了門。

　　云杉方才注意到身上衣物一并被換過，頭上發(fā)辮也被拆開披在肩背上，屋內(nèi)有未燃盡的炭火，即便初春夜晚寒意未散也不覺涼意襲身。云杉坐在桌前，想著自己回不去的事，心中覺得委屈極了，竟忍不住哭了出來。待侍女回過頭來要食盒，竟發(fā)現(xiàn)食盒未被動過，勸說幾句見云杉并未搭理，只得拎上食盒走了開去。

　　近了晚膳時間，侍女又是提來新鮮飯食。然而同樣，待侍女重新回來，食盒依舊未被動過。侍女想著早先時候勸說未果，也就不再多費口舌，拎上便走了開去。

　　“主子?！笔膛瞎?。

　　“給我就好，你下去吧。”書佳期要過食盒，侍女躬身而退。

　　書佳期拎上食盒，扣了三聲門，便直接推門而入，食盒桌上一放，坐在桌前另一張凳子上，動作一氣呵成。雪云杉見書佳期進來，心里不由得害怕，盯著書佳期不知所措。

　　“把這些吃了?！睍哑趯⑹澈欣锏臇|西一件一件擺了出來，“若你還想活著見到舞骨山莊那群人。”語氣無甚起伏。

　　云杉以為書佳期的意思是如果不吃就要殺死自己，迅速就拿起筷子捧起碗扒了幾口飯。

　　書佳期看著云杉的反應(yīng)，一時間摸不清頭腦，心想著這小丫頭前后變化也忒大，自己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詞，現(xiàn)下竟毫無用處。想著，書佳期瞥見云杉略微顫抖的手，都餓得發(fā)抖了也不愿意吃飯？不，若不愿意吃，斷不可能突然改變主意。書佳期又想了想剛才自己說了什么，突然明白過來，笑出了聲。

　　“你莫不是認為你不吃，我就把你殺了？”書佳期問。

　　云杉被問得呆住，委屈的淚水突然就涌了出來。

　　“不過，你要是再不吃飯，死在我良辰府，可晦氣?！睍哑诶^而玩笑。

　　云杉聽明白了，知道書佳期并無殺了自己的意思，淚水卻是更加一發(fā)不可收。

　　“你吃著，聽我和你說?！睍哑诓o理會，繼續(xù)說道。

　　“昨天我和你說過，駱方想殺你。你覺得，柳樊能保護你？你太天真了。駱方若想殺你，他只會把你周圍的人一起殺了?！睍哑谘凵耖W現(xiàn)一絲憤怒，稍縱即逝。聽到此處，云杉剛收回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卻顧及書佳期陰晴未定的性子不敢停下飯食。

　　“我想想看，知道這事的。啊對，白如晝。就不用說白如晝了，他現(xiàn)下自身難保。即便他想護你，現(xiàn)下也力不從心，最好不過你倆雙雙殞命。若那樣，駱方可是笑開了花。嗯，說白了，你若離開弒盟，不僅你，你周圍的人都得死?！睍哑诶^續(xù)說道，“在你成為強者之前，你恐怕沒得選擇。至于要變得多強，我想想啊，意味著你要有能力與弒盟還有駱方為敵。嘖，想想就有點不太可能是不是？但弒盟不是什么英雄兒女聚集之處，因此也不會有什么出于俠義心腸好心收留什么的。你在這，鐵定也不能吃白飯?！?p>　　云杉聽罷，夾筷子的手懸在了半空。

　　“對，就是你理解的那樣，你可以考慮考慮。不過，你一旦加入弒盟，之后再想反悔，我也一樣會履行弒盟條令。這么說吧，我倆現(xiàn)在是買賣關(guān)系。你若呆在弒盟，起碼駱方不會再動舞骨山莊，你也暫時沒有危險。但以此為代價，若有朝一日你反悔了，或是因著什么緣由壞了弒盟給予你的任務(wù)，那我們之間的契約便作罷。既然舞骨山莊是我弒盟所保，那我弒盟也會將其鏟平。華清寺那禿驢，就算沒有駱方，他也會被九命殺死，道理一致?！?p>　　在云杉聽來，逐字逐句如同針，一針一針扎向自己的心臟。云杉一直生活在舞骨山莊，受著大家的疼愛與呵護長大。邱巖對這唯一的親孫女也無甚要求，僅希望這輩子過著快樂人生。云杉打小沒有什么崇高理想，但自從認識了葉緩，卻也希望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姑娘，至少不要成為包袱拖累大家。但現(xiàn)下，舞骨山莊、白哥哥因為自己，將會陷入為難。云杉心里懊惱。

　　云杉心里盤算，按照書佳期所言，如若離開了弒盟，自己必會被駱方雇來的殺手所殺。不僅如此，舞骨山莊眾人也會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險。但若自己加入弒盟……，“殺人”，云杉從未想過這兩個字會與自己相關(guān)。即便無意仗劍行俠，云杉也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好人。好人是不會舉起兇器去殺人的。若外公知道，若樊叔與欣姨知道……還有師兄師姐們，軒哥哥……對了，還說明年就能贏過軒哥哥呢?？墒?，若自己離開……。云杉思來想去，進入了死循環(huán)。不過，若自己活著……即便是在弒盟……不，就如書哥哥說的，不夠強大便沒有選擇。倘若自己變得足夠厲害，足夠強大……就有能力保護大家了……。

　　“作為回報……”書佳期看出眼前的小姑娘在思索著什么，畢竟要讓她立刻接受自己未來要做著殺人的買賣定是不可能的?！澳汶y道不想知道你失去的記憶？不想知道父母是誰？不想知道駱方為何殺了你的父母，現(xiàn)下又要殺你和白如晝嗎？你，不想為你的父母報仇嗎？”

　　云杉一時呆滯，抬頭看著書佳期不知作何回答。自己的記憶，自己的父母……如果知道真相后得知駱方真的殺了自己的父母，自己會想報仇嗎？或許會的吧，那可是殺父弒母之仇。

　　“弒盟歸根結(jié)底做的是生意。說白了，我需要你的記憶，或許還需要你?！睍哑谀抗饫滟?，“我想，這對你我是雙盈?！?p>　　書佳期從云杉的眼中看見這兩日里第一次出現(xiàn)的生機。

　　“所以，你得努力活著啊?！睍哑谑掌鹪粕济媲暗耐肟?，“明日東部的人會把你接走，那邊會給你安排?！睍哑谡砗檬澈校叩介T口卻停了下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僅此而已。屠夫何用日日為那牛羊哭喪？”說罷，書佳期伸了個懶腰，消失在門側(cè)。

　　生死園一眾到達平城后，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此時亥時將盡，濟民醫(yī)館雖然十二個時辰里均有弟子坐診值守，花問與白如晝卻也不想大晚上過多叨擾，便決定在次日啟程前再過去。

　　“大哥哥，買花吧?！睗襻t(yī)館前，一位手提花籃的小姑娘拉了拉花問與白如晝的衣角。小姑娘看起來約莫六七歲的樣子，衣著雖布滿補丁，卻干凈整齊。

　　“這……”花問為難。生死園向來自給自足，雖偶有與江湖生意往來，更多的卻也是本著救助蒼生，錢財自是次要了。而這些為數(shù)不多的錢，向來平分到各殿，或是用來貼補生活，或是用于弟子出行。弟子雖偶有所得，如白如晝那般，卻也不會總帶在身上。這次生死園眾集體出行，錢財自是由園主與邵寒蟬保管，他們自然也不會帶上私錢。因此，不要說買花了，花問與白如晝還沒有這位小姑娘富有。

　　“小妹妹，哥哥身上沒有……”白如晝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正欲解釋，卻被這位小姑娘打斷。

　　“九命大人讓我把無雙引的解藥給你?！毙」媚镄χ鴮λ麄冋f道。聲音不大，僅能讓二人近身聽見。說著，小姑娘便把一束扎好的花送進白如晝手里。

　　白如晝與花問心里的吃驚程度自是無話可說。

　　若說二人在聽聞這句話時便已驚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讓白如晝雙手差點失力丟下花束。那么，更讓二人吃驚的是，小姑娘說這句話時并未開口。二人心中同時想到了腹語術(shù)。

　　“大哥哥，謝謝你們?！毙」媚镄χ鴮Χ说懒酥x，還不忘鞠了個躬，愉快地跑了開去，手中數(shù)著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變出來的銅板。

　　直到小姑娘已走遠到不見蹤影，二人都沒晃過神來。

　　“這么小的孩子本不該……”白如晝嘆了口氣。

　　“師兄，她說這是無雙引的解藥。無雙引應(yīng)該就是你身上的毒了?！被▎柼嵝?。

　　“先進去吧?！卑兹鐣冋f罷，轉(zhuǎn)身往濟民醫(yī)館大門走去，手中撥弄著花束?；▎柛谏韨?cè)，眼睛也不住看著這束花。

　　“這個?！卑兹鐣儚幕ㄊ醒胩岢鲆粋€木盒子，盒子僅有小拇指甲蓋這么大，被細線扎緊，捆在了枝干上。白如晝順手挑斷細線，將木盒子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