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剎那生死

　　“不好，有很厲害的人強行破了遠山村的屏障。”段清風(fēng)急切，“這人的功力估計比主子還要高幾個層次。村民……”段清風(fēng)向段木遙投去征詢的眼神。

　　“……”段木遙愁眉。

　　“一定是他們來了！”段清風(fēng)心急如焚，“亂斗之下難有理智，哥，我要下去看看?！?p>　　“不許去。”段木遙決然，“我去就好?！?p>　　“我和你一起去?！毖┰粕颊f道。

　　“你也不能去?！倍文具b態(tài)度堅決，“他們是來殺我們的。就你現(xiàn)在這點能力，何必那么積極地把命送上去?！倍文具b狠了心說下這番話，拿劍便下了山去。

　　“你……”雪云杉氣急。

　　“哥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段清風(fēng)安慰雪云杉。“先回房間去吧?！?p>　　一來，雪云杉是書佳期需要的人，若她有什么三長兩短，書佳期那里不好交代不說，更是要耽誤事。最重要的是，若雪云杉有什么閃失，自己……即便只是假設(shè)，段木遙就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人剜了一刀，生疼。

　　段木遙到達遠山村時，已不敢相信這是平日里的遠山村。眼前的這些，真的是所謂名門正派之人的作為嗎？村后門最近處便是段木遙自己的家，段木遙向院中瞥了一眼，院中竹匾架子散落一地，內(nèi)里恐怕更是被翻了個遍。

　　段木遙繼續(xù)往村中走去。

　　江湖各派弟子早就忘了此行目的，凡是不愿配合的村民，他們便拳腳相加。更甚是……

　　“啊！”婦人的慘叫。

　　“殺人了！殺人了！”

　　“爹！”小孩的哭喊。

　　“快走！”說罷，不知哪派的弟子，將婦人與孩童帶走。

　　“阿成……”段木遙原本藏身觀察，可見到這一幕，他如何能忍？摘下身邊樹葉便朝那名弟子飛刃而出。那名弟子正中要害，鮮血瞬間噴灑而出。

　　“?。　眿D人下意識護住孩子。

　　“段……段哥哥……”阿成看見了段木遙的舉動，驚住。

　　“把你母親帶回屋子里去。”段木遙冷眸，“房門鎖好?！闭f罷，長劍出鞘。

　　“哦，好?！卑⒊蓮奈匆娺^這樣的段木遙，一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待段木遙走遠，他才晃過神，看了一眼斷氣的父親，顫抖地抓過母親的手便往家里跑。

　　他段木遙是殺手，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劍客?？墒侨羲俨怀鍪郑@遠山村民可還有完好之人？

　　只見一人拳頭就快招呼上一位村民，段木遙沖上前去，左手輕抬以劍鞘擋開來人拳頭，右手長劍隨即前刺，那人當(dāng)場斃命。作為殺手，從來只有殺招。被解救的村民仍然抱著頭縮在地上，見本該來的拳頭久久未落下，怯生生抬起頭，見原先攻擊自己的弟子斷了氣，又見提著浴血長劍往前走的段木遙，大腦一片空白。

　　在段木遙離開之后，雪云杉與段清風(fēng)回了房間?？蓜傋?，雪云杉又站了起來。她不放心，想到段木遙自己一個人下山去與未知的敵人交手她就覺得不安。這與段木遙有多厲害，功力多高，身手多了不得都沒有關(guān)系。她只想下山，與他一起，守著他身后。想罷，雪云杉提起雙刀下了山。

　　陳子安按照駱方先前所交代，把村中婦女、孩童全都帶到了村外樹林保護起來。

　　駱方破了村中幻術(shù)，收了功法，在村民與各派弟子間走動，掃視了一圈沒有他需要的人。在他看來，遠山村民定是知曉什么而包庇了弒盟，這些人死不足惜。既然破了幻術(shù)，靜靜等待便好。想罷，駱方往村外陳子安那邊去。

　　“師父。”陳子安見駱方前來，拱手行禮。他身邊的婦人紛紛把自家孩子護在懷中，無一不在發(fā)抖?！斑@些是從遠山村里解救出來的部分婦人及孩童，還有一些……弟子無能為力。”

　　“嗯，你盡力了?！瘪樂近c頭，“子安你回去幫大家，這里交給為師?！?p>　　“……是。”陳子安應(yīng)答，心中總覺得不妥，卻說不出所以然，只得照著吩咐回去了。

　　待陳子安走遠，駱方看了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婦人及孩童。若不是礙著生死園和他駱方的臉面，這次他定不會出關(guān)。修習(xí)未成便出關(guān)本就是大忌，更何況這種上古術(shù)法……駱方不禁咬牙。現(xiàn)下自己無法公然使用術(shù)法，這些人還這般不配合，定是有隱情。既是如此，便莫怪不留情。想罷，駱方又瞥了一眼旁邊噤若寒蟬的村民，殺心起。

　　“你們當(dāng)真沒聽過弒盟？”駱方語氣陰冷。

　　遠山村內(nèi)，段木遙一路斬殺過去，從各派弟子手中救下村民若干。他又找到村長，讓村長召集大家聚在一處。村民們來不及驚訝段木遙不似往日，紛紛提出自己也要為村子盡一份力，操起手邊的家伙便想與各派弟子一戰(zhàn)。村長攔住了大家，雖然大家平日里干農(nóng)活，不像城里公子哥那般手無縛雞之力，可各派弟子又豈是能輕易對抗的？比起去給段木遙添亂，不如找個地方安穩(wěn)呆著，讓段木遙省心。

　　段木遙再怎么厲害，也只是一人。平日里，殺手的素養(yǎng)從來也是尋著機會暗殺、速殺。哪有經(jīng)歷過這般明刀明槍、持久的戰(zhàn)斗。加之更是少有以一敵眾的機會，即便身體素質(zhì)再怎么好，一路救人、殺人，體力已是透支。

　　“鏗”，段木遙身后傳來武器碰撞的聲音。

　　“段哥哥?！毖┰粕继终屑芟鲁文具b后背劈來的一劍，這一劍段木遙定是來不及擋下的。

　　“云……”段木遙一愣，皺眉?！澳悴辉撓律?。”說罷，重新握緊長劍。

　　“已經(jīng)下了。”雪云杉回答，手中刀又擋開了來劍，繼而投入到解救村民中去。

　　段木遙見雪云杉果決，現(xiàn)在也不是能再多啰嗦的時候，只得繼續(xù)奮力與各派弟子拼搏。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兒子?！币晃焕蠞h奮力抱著某派弟子，束著他的胳膊。老漢的兒子在他們的拳腳下已奄奄一息?？粗腥艘e劍刺向他的兒子，老漢不顧一切。

　　那名弟子舉肘擊打老漢，老漢哪里受得住，吃痛向后倒去?？裳劭茨敲茏拥膭Ρ阋倘雰鹤拥纳眢w，老漢奮力掙扎起身。

　　“鏗”，雪云杉雙刀上舉架開來劍?！芭尽?，趁那名弟子失了重心，又順勢抬腳一踹，那名弟子摔在地上。那名弟子一個翻滾爬了起來，知道雪云杉不似普通村民，心下猜想定是弒盟之人，精神一振，舉劍而來。

　　雪云杉覺得有些恍惚，方才老漢奮力救自己兒子的畫面，讓她想起了在走馬燈里見到的那一幕。雪云杉搖了搖頭，重新振了振精神，呼喊地上青年與老漢趕緊走，雙刀護在在胸前。

　　那名弟子見狀，長劍往青年與老漢那邊攻去。雪云杉豈會給他機會，落霜舞第三式起，轉(zhuǎn)身揮舞刀刃將弟子帶回自己身前。緊跟著第十七式霜滿寒江，雪云杉雙手刀接連出招。那名弟子未曾想過眼前姑娘竟有這般本事，轉(zhuǎn)念招架下一招，劍鋒一橫，順勢后跳，與雪云杉拉開了距離。

　　待距離拉開，那名弟子立刻縱身跳回雪云杉面前，全是殺招，招招緊逼。

　　雪云杉心中一緊，若是不下殺招，眼前人必要殺死自己。雖如此想，她卻依舊不忍，手中雙刀飛舞，僅是招架。

　　幾十回合下來，雙方體力早已透支。那名弟子是拼了命，志在將雪云杉殺死，怎能看出雪云杉手下留情？一聲吶喊，蓄勢已發(fā)。

　　剎那間，生死存亡，雪云杉又看見了當(dāng)日在千秋變走馬燈中的那一幕，他的父親臨終前將她護在懷中，耳邊仿佛聽見有人在用生命起誓保她平安。

　　不，不能死，不能在這里倒下，雪云杉心中默念。手中雙刀起，落霜舞第十七式，十八式，轉(zhuǎn)二十五式……利刃割破皮膚的撕裂聲，鮮血迸濺。

　　雪云杉只覺腦中一片空白，雙腿不聽使喚，硬生生跪了下來。

　　她，殺人了。

　　那邊段木遙回過頭看了一眼雪云杉，見狀，眉頭深皺，終是不忍，便不再看去。此時他已是浴血，剩下的弟子不敢再戰(zhàn)，相互示意，盡數(shù)退出村外。段木遙手中長劍一甩，鮮血凝成珠子，沿著宛若冰霜的劍刃滑落，而后墜地。

　　段木遙將劍歸鞘，跪下。對著橫尸，一次一次，深深叩首。

　　生命可貴。

　　陳子安剛回到村子，不見人煙，不聽響動，便知道情況有變，一路躲閃進村。他在漫布的尸體間看見跪著的雪云杉，心驚。

　　師父說的果然沒錯！陳子安眼神轉(zhuǎn)冷，手中捏訣，毫不猶豫。一時間，電閃雷鳴。

　　雪云杉被陳子安術(shù)法擊中，即刻倒地。

　　“云！”段木遙憑著本能操起身邊利刃朝陳子安方向飛去，同時自己往雪云杉那邊狂奔。

　　畢竟距離遙遠，陳子安避過，逃出村外。

　　“云，云……”段木遙晃了晃雪云杉，雪云杉毫無反應(yīng)，面如死灰。段木遙以手探了探雪云杉鼻息，她已斷了氣。

　　段木遙顫抖著手將雪云杉擁入懷中，欲要把她揉進身體里。他感到整個世界靜止了，心中除了恨再無其他。

　　欲喊無聲，欲哭無淚。

　　“咚咚”

　　段木遙瞬間呆住，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聽錯了什么。

　　“咚咚”

　　段木遙心喜。

　　“咚咚”

　　段木遙沒有聽錯，是雪云杉的心跳。

　　“云，云！”探了探，有呼吸！段木遙喜極而泣，將雪云杉抱起，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