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歸之若水
看著眼前熱鬧非凡的街市,白如晝不禁想起先前阿野說的那些話。一處叫遠山村的地方,那里無辜的百姓,因為江湖各派的這一戰(zhàn)而遭遇不測。若是當(dāng)日他們真的越過了內(nèi)海,不遇城的百姓是否也……。想到此處,白如晝不禁神傷。眼前這些人,他們何過之有,不過是被無辜殃及的池魚罷了。可若說是弒盟的人在此才牽連了他們,把過錯推給弒盟,是否又太過牽強?如前輩,不,如義父所言,這里的人們知道閻羅窟,可是依舊相安。世人眼中也有自己的對錯根據(jù)。
義父說,弒盟從不殺未列入名單之人,白如晝繼續(xù)想道。先前,書佳期也說過這句話。這次大戰(zhàn),弒盟本無意應(yīng)戰(zhàn),為此弒盟北部的人均喪了命,除了閻羅窟,另兩個分部的情況還未可知。眼下看來,弒盟雖然是一個讓人聽了聞風(fēng)喪膽的殺手組織,可在對待生命這件事上,卻似乎比他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弟子更有原則一些。想到此,白如晝慚愧地笑了笑。
可為何歸一法師這樣德高望重之人也……。在這件事上,白如晝至今想不明白。不知義父是否知曉歸一的事……白如晝躊躇。
“小子,這與九龍國四大城相比,如何?”閻羅窟當(dāng)家人背著手,腦袋貼近白如晝問。
“回義父,不遇城熱鬧非凡。”白如晝拱手,“不似四大城,這里的人們,性子灑脫干脆,熱情似火,十分爽快。”
“哈哈哈哈?!遍惲_窟當(dāng)家人得意地笑了笑,“快把這手放下,行什么禮,我又不看?!遍惲_窟當(dāng)家人瞥了一眼白如晝。
“是?!毕乱庾R有想行禮,手懸在半空又給放了下去,白如晝無奈地笑了笑。
“走,小子,帶你去個地方?!遍惲_窟當(dāng)家人說道。
白如晝跟著閻羅窟當(dāng)家人一路穿過鬧市,往另一邊的城門外走去。一天下來,走走停停,白如晝的雙腿倒是比清晨醒轉(zhuǎn)時利索了些,可以如尋常人那般自在前行。
離開不遇城,閻羅窟當(dāng)家人帶著白如晝繼續(xù)向前,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兩人來到了沙漠中央。閻羅窟當(dāng)家人為著白如晝,顯然放慢了腳程。白如晝四下望去,四面八方只見得茫茫沙海。閻羅窟當(dāng)家人停下腳步,看了看天,抓著白如晝朝右手邊一個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去。在之后的路程里,他一直都在不斷地重復(fù)看月亮與辨認方位,一路無話。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映入眼簾的景象讓白如晝?yōu)橹鸷?。微風(fēng)推著海浪,一層接著一層輕輕拍在岸上,“颯颯”聲有一下沒一下,靜謐安寧。此時方要入夜,海平面上夕陽欲要落下,染得周圍海水一片嫣紅。一束一人寬的光線在海中央矗立,光線望不見盡頭,從天頂直射入海,像是與海底相連。
白如晝看著此番景象,感動之情油然而生,眼眶不由地濕潤。
“那是龍柱。”閻羅窟當(dāng)家人站在白如晝身側(cè)說道。
“……!?”白如晝當(dāng)然知曉龍柱,邱月便是龍柱守護者,邱月說過,他的母親祈天露也是。他問過邱月,龍柱長什么樣。邱月說,那不是可以用語言描述的存在,不在于肉眼,而在于人心。他不會忘記,當(dāng)時邱月說這番話時,神態(tài)中露出的敬畏與恭謹。他曾幻想過龍柱的各種形態(tài),卻從未料想是眼前這般。見到此景,確知邱月那日所言何意。
“這里是九龍圣地。在這里練功,對你們這些修習(xí)術(shù)法的人來說,可謂上乘?!遍惲_窟當(dāng)家人如是說。
“既是圣地,怎好……”白如晝不解。
“哈哈哈哈。”閻羅窟當(dāng)家人嘲笑,“是圣地,又不是禁地。白日里,這邊也是有人來的?!?p> “唉,沙漠里的人,方向感都不會差。這你小子就體會不了了,快去吧,我也練練?!遍惲_窟當(dāng)家人見白如晝愣在原地,便知曉他定是訝異于方才來時找路不易。雖是不易,對沙漠人民來說,卻不是件難事?!澳阍谶@礙手礙腳。你到前邊去?!睌[了擺手,一副打發(fā)的姿態(tài)。
“是,義父?!卑兹鐣冾h首應(yīng)答,轉(zhuǎn)身往海岸邊走去。
白如晝找了一處稱心之地盤坐而下,靜心閉目,運轉(zhuǎn)調(diào)息。
閻羅窟當(dāng)家人卻是不忙進入練功狀態(tài),就地坐了下來,望著遠處的白如晝愣神。
露珠兒啊,我來了。算起來,我是真的好久沒來這兒了。這便是你依著九龍之力推算出的最好結(jié)果嗎?閻羅窟當(dāng)家人在心里默默地自言自語??粗约旱膬鹤釉谘矍埃瑓s是不能相認,真是不好受啊。沒忍住,我強迫他喊我義父,這傻小子驚詫的樣子,倒真是十分可愛。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為難的。你當(dāng)時的推算是對的,這傻小子像你,心中絲毫沒有自己。命都要沒了,弱得像張紙一樣,還惦記這的那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姑娘,這么有福氣,讓他去用元神守著,唉。
我說你當(dāng)年把這傻小子扔萬象門去不也挺好嗎?功德圓滿得以飛升不說,還離得近,我說不準還能偷偷地潛進去看兩眼呢。你非得托給邱月,生死園這么遠,這半道兒邱月還……。不不不,我可沒指責(zé)你的意思啊,露珠兒最大,您說啥是啥,嘿嘿。只不過,這些個所謂名門正派,怎么把這小傻子教成這般德行,束手束腳,一板一眼。你說說,從大早上他一睜眼開始,動不動就要跪我,我是死了嗎?啊呸,我沒罵你啊露珠兒。
不過啊,哈哈,不愧是我白長夜的兒子。我沒告訴他,我早就知道他在外頭干的那些事兒了。又是祈雨,又是華清寺大典布陣施法。你別說,還真有點自豪。閻羅窟當(dāng)家人心中繼續(xù)念道。不對不對,他這些本事,應(yīng)該是像你了。但等他身子好起來,我得教他功夫啊,這你可別攔著我。我白長夜的兒子,若要是用不上我鍛造的武器,那我不得抱憾終身,抑郁而終啊?露珠兒,說好了啊,這你可別攔著我。
露珠兒啊,這么多年了,按照你那套,你也該轉(zhuǎn)世了吧?你轉(zhuǎn)哪兒去了?能由得你選的嗎?若要你選……。
白長夜想罷望了望天。
你可別,你要真成了星星,我哪兒知道你是哪顆啊。
嗨,平常啊,被阿野那丫頭鬧一鬧,還真沒覺得有啥。眼下看著這傻小子,還真是想你啊。
想罷,白長夜伸手抹了一把落下的眼淚。
一想到這小子遲早還得離開,還真想由著性子告訴他我是誰,就這么把他給留下。但一想到你說的,得了,還是走吧。你說過,將來我還是有機會再見到他的是吧?好嘞,我露珠兒最大,遵命。
露珠兒啊,要是轉(zhuǎn)世了,得來見我啊……
白長夜嘆了一聲,站起身,伸展四肢,開始練功。
遠山村段木遙家中。
雪云杉在第七日醒轉(zhuǎn)過來。
“云?!倍文具b本是坐在榻前小憩,聽見響動睜了眼,看見云杉掙扎著想起來,趕忙伸手幫忙。
“段……段哥哥?”
“感覺怎樣?”段木遙急切,遞過早已準備好的水。無憂亭大夫那日見眼下已無自己能做之事,囑咐幾句便離開了。
“我……”雪云杉接過水杯喝下。皺眉,努力回憶,“段哥哥,大家……”心急如焚。
“死傷眾多?!倍文具b的眼神中透著哀傷,“但已經(jīng)沒事了?!?p> 雪云杉在夢中所見的種種頓時在頭腦里翻江倒海而來,大量的信息讓她一時覺得頭腦疼痛暈眩,不禁皺眉。
“云?”
“段哥哥,我都記起來了!”雪云杉抓著段木遙的手,“駱方殺了我爹爹,就在我面前。我娘用血咒保下了我的命,可是她……。”雪云杉低頭哭了起來?!拔摇?p> “云……”段木遙不知該說什么,只得反握緊雪云杉的手?!澳氵@次能醒來,一定是她在保佑你。你剛醒,先別想了,好好休息。”
“段哥哥,”雪云杉突然抬頭,“我為什么會……,我,昏迷了幾天?”
“那個生死園的術(shù)士……”段木遙語塞,“今日是第七天?!?p> “你一直在這?”雪云杉注意到段木遙厚重的黑眼圈。
“你一直沒醒,我不放心。”段木遙看著雪云杉又欲奪眶而出的眼淚。“不用擔(dān)心我,之前出任務(wù),好多天沒合眼也是有的。”說罷笑了笑。
“段哥哥你一直沒合眼?”雪云杉急了。
“不,不,你醒來前我還睡了一會兒。”段木遙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p> “不行,你定是沒有好好休息?!毖┰粕纪屏送贫文具b,“快去躺一會兒?!?p> “你才剛醒,我……”舍不得去睡。段木遙沒說出口,見雪云杉又是要急哭的表情,心中一暖,“風(fēng)兒應(yīng)該去街市買菜了,你若要下床,須得慢點,這么多天未下床……”段木遙皺了皺眉,“不行,我還是再陪陪你?!?p> “我自己可以的,段哥哥放心吧?!毖┰粕加滞屏送贫文具b,“一會兒段姐姐回來了我就喊你?!?p> “好……”段木遙躊躇,“云。”段木遙喚了一聲。
“嗯?”
“叫木遙?!倍文具b吞咽了一下,穩(wěn)了穩(wěn)跳動不止的心。
“啊?”雪云杉沒反應(yīng)過來。
梁湲
第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