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解疑
艾瑟爾溫柔地單手扶住她隱隱顫抖的肩膀，另一只手解下自己的黑袍，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膚，輕言道：“沒事的。”
顧休語抿著嘴巴，一言不發(fā)。
狄修卡軟滾滾的身體已經(jīng)半化成魚，純白的眼瞳和身體的表面浮現(xiàn)出細(xì)小的鱗片，模樣甚是怪異。
艾瑟爾一手點在它的額頭上，黑色的魔力涌出，在眨眼間勾勒出龐大的魔法陣。
繁雜的魔法符號圍繞著中心微微轉(zhuǎn)動，一只黑色的眼睛睜開，紅色的瞳孔無情地望著面前的一切，旋即又快速閉合，消散如煙。
密密麻麻的耳語隨著那一眼鉆入顧休語的心里，撕扯她的靈魂，糾纏她的心臟。腦中無數(shù)未知的惡意與欲望翻騰，令她生出強烈的嘔吐欲，艾瑟爾把她抱在懷里，獨特的清冷氣息撲面而來，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動蕩的靈魂逐漸沉淀。
她的眼前飛速地閃過一副畫面：餓殍遍地的焦黑土地上，死人身上長出黑色眼睛的符號，在魔夜妖異的紅色月光下，驟然睜開，冷冷地望向她，惡意滿滿。
顧休語仰頭，額上虛汗成珠。她抬手抹了一把，眉頭緊皺，開口道：“那是什么？”
艾瑟爾拭去她的汗珠，垂眸道：“是詛咒?！?p> 隨后，他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不用擔(dān)心，狄修卡不會有事的?！?p> 顧休語攥緊他的衣袖，眉間的川字沒有絲毫松開的跡象：“那你呢？你會有事嗎？”
艾瑟爾盯著她的眼睛，神色認(rèn)真：“我不會。除非神明親至，否則沒人能殺死我，連你也不行?！?p> 顧休語笑起來，神情難辨，“我發(fā)現(xiàn)，身為一個天外來客，我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還是太簡單了……先知果實，并不是萬能的，那不是主角光環(huán)，也不是保命利器，我需要好好想想，反省自己。”
艾瑟爾補充道：“先知果實的服用條件是，對萬物永遠(yuǎn)保持原始的好奇心，無論你是否了解它，否則服用者將會死于對知識的絕對信任?！?p> “這樣嗎？”顧休語恍然大悟，抬手抵住額頭發(fā)出低笑聲，“幸好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那一步，狄修卡替我擋了一劫?！?p> 艾瑟爾嘆息一聲，抱起她往樹屋大步走去：“別想了，我們回家睡覺?！?p> 顧休語抱起昏迷的狄修卡，眼眸半斂，難以看清神情，比往常要安靜的多。
…………
顧休語：“艾瑟爾，狄修卡什么時候會醒？”
艾瑟爾：“半個月后。”
顧休語嘆息道：“這樣啊?！?p> 艾瑟爾抬眸看她：“……你在愧疚嗎？”
顧休語的表情沒有變化，仍是淡淡的，眉宇間卻不自覺地透露出幾分不知所措：“因為我的錯，狄修卡才會昏迷不醒，我怎么可能不愧疚?！?p> 她疑惑地問：“明明它也不是第一次陪我泡澡了，為什么這次就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強行拉它進(jìn)入水中嗎？它之前一直都是浮在水面上的，我以為……”
艾瑟爾輕聲道：“神明的饋贈，向來都是明碼標(biāo)價的，你是命定的人，自然可以享受這份饋贈，但別人不行?！?p> 顧休語還是很疑惑，甚至有些氣憤：“艾瑟爾明明有時候也會去洗澡！而且什么是命定的人？是指穿越過來的人嗎？那神明為什么要賜予這份無法惠澤這個世界的饋贈？你們口中的神明真的是我理解的那個善良守序的神明嗎？有時候感覺祂干的都不是人事！”
艾瑟爾靜靜地看著她，耐心等她說完，才說道：“神明，指的是擁有撼動世界力量的生物，至于祂們是否善良，是否遵守世界秩序……人類總是善于美化和丑化他們認(rèn)知到的世界上的一切，并為其劃分陣營?！?p> “幫助人類的神就是神明，傷害人類的神就是丑陋的怪物，瞧，他們眼中的世界就是這么愛憎分明?！?p> “至于祂們是否真正的善良，那與人類無關(guān)，因為他們什么都不能改變，甚至連直視神明本身都無法做到。”
艾瑟爾輕笑，笑容不見陰霾。
“啊……”顧休語怔怔地看著他，“那艾瑟爾你也是神明嗎？”
艾瑟爾很快否認(rèn)了。
“那狄修卡呢？它是天神的坐騎，就算不是神明，應(yīng)該也是很厲害的家伙吧？”顧休語又問。
艾瑟爾回答道：“它啊，只是一個被天神詛咒纏身的倒霉鬼。它應(yīng)該告訴過你，那是祝福不是詛咒，然而實際上，那的確是詛咒，與血脈相連的詛咒?！?p> “據(jù)說它曾經(jīng)是天馬一族，是最佳的伙伴人選，但因為返祖的原因，在很小的時候就脫離族群，一個人生活。成年之后，不僅繼承了先祖的傳承記憶，而且繼承了來自血脈的詛咒，很快就成為了墮落生物。再然后，他就一直守在這里，很少離開。”
“雖然它說自己等待了幾百年，但實際上，它和它的先祖在此地已經(jīng)等了幾千年?！?p> 顧休語：“它在等待天神嗎？”
艾瑟爾：“它在等待一個女人。”
顧休語秒懂：“是那位天神的妻子嗎？”
艾瑟爾：“天神的妻子？那只是祂所有身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祂最廣為人知的一個身份是第一位圣女?！?p> 顧休語的注意力完全被這位女士的傳奇經(jīng)歷給吸引了，至少她表現(xiàn)出來的是這樣。
艾瑟爾繼續(xù)說道：“神明不一定會出手拯救這個世界，但圣女一定會――因為她是世界意識的選擇，是希望，是光?！?p> 顧休語：“哇哦，那狄修卡是在等待她來解救它嗎？圣女能解開天神的詛咒嗎？”
她覺得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可艾瑟爾卻搖了搖頭，說：“不能?！?p> ??？為什么？那不是無所不能的圣女嗎？那可是被世界意識選中的人！
顧休語不解地看著他。
艾瑟爾表情不變，低聲道：“我只說她會去拯救世界，但能不能成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具有潛能的候選圣女有很多，但真正能改變世界的只有那么幾位，狄修卡要等的那個人就是其中之一?！?p> “不過很可惜，她已經(jīng)死了?！?p> “狄修卡等不到她了?！?p> “而且，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是無所不能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