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欲曉穿著白大褂,臉色有點蒼白,癱軟的躺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她的手里面拿著一張化驗單,她現(xiàn)在的表情落在別人眼里好像是為了這個化驗單而產(chǎn)生了苦惱。
“嘿!嘛呢!”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男生,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笑瞇瞇的來到歐陽欲曉的身邊,低頭看她那副樣子,笑著打趣說,“剛才幾天手術(shù)?”
“連著兩臺!”歐陽欲曉有氣無力的說,“嘿,別提了,剛才因為搶手術(shù)室,還和腦外那幫人吵了一架,煩死了!”
男醫(yī)生的名字叫張家寧,和歐陽欲曉是同事,他看著窗外的陽光灑在歐陽象牙白的臉上,笑著說,“別為這個事情生氣啊,我要是你,他們愿意手術(shù)就讓他們先上,為這事鬧矛盾也不值得!”
騰一下,歐陽欲曉一下子就坐起來了,“誰的病人不是病人???我這病人也等了很久了,再拖說不過去了!”
“您啊,還真敬業(yè)!別怪我提醒你??!”張家寧喝了一口水,樂呵呵的坐在了歐陽欲曉的身邊,“前幾天兒科那個馬主任,在家里面一下子就.....長眠不起了!初步估計是累死的!你說說,咱們這行兒吧,你要是累死在手術(shù)臺上,也算是工傷犧牲對不對?”張家寧一邊貧嘴,一邊幫著歐陽欲曉把耳朵邊的散亂的頭發(fā)稍微整理了一下,接著說,“這在家里死了,找誰說理去?哎.....”
歐陽欲曉斜著眼看著張家寧,在他的后背狠狠打了一下,“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在咒我呢!”
張家寧嘻嘻嘻一笑,“親愛的歐陽醫(yī)生,我那時關(guān)心您,害怕您想不開啊!你說您這年紀(jì)輕輕,難道想當(dāng)烈士??!剛從手術(shù)室出來,還在看病歷,真是敬業(yè)??!”
啪——拿著手里的病歷單子,歐陽欲曉在他的臉上彈了一下,“這是我朋友的!”
“是嗎?拿來我看看?!睆埣覍幠眠^那張病歷單仔細看了看,很快就塞回歐陽欲曉的懷里,“嗨,甲狀腺癌??!我以為什么大??!”
“得了,在普通病患的心目中,只要帶個癌字,足以......”
歐陽欲曉的話還沒說完,張家寧立刻接嘴說,“足以嚇?biāo)纻€人??!”
說笑一陣以后,有護士在門口叫:“張醫(yī)生!院辦找你!”
“哈哈!又被投訴了吧!”歐陽欲曉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壓抑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
“你少來,不能夠吧!你說說咱這些當(dāng)醫(yī)生的也真是慘?。 币贿呁T口走,張家寧一邊感嘆著,“哎!醫(yī)院這個地方啊,天天上演農(nóng)夫和蛇的故事,你說,”來到門口猛地回頭,“誰能理解咱們!”
“你老婆理解你??!”歐陽欲曉打趣。
“糾正一下,那是前妻!”說完,張家寧關(guān)上門消失了。
歐陽欲曉笑了笑坐直了,放下化驗單,歐陽欲曉起身來到自己的辦公區(qū),從抽屜里面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喂,文文啊,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有點事情要和你談。其實也沒什么大事?!?p> 電話那邊,張文和李小光坐在吧臺邊,兩個人的眼前都擺放著一摞賬單,四目相對,氣氛非常緊張。在接電話之前,這兩個人正在研究著要如何散伙。有首歌叫合久必婚,換做這兩個人身上大概就是合久必分。
手機響起,張文冷冰冰的看看手機,再看著李小光,“你等著,不要亂動,我接個電話!”
“誰?”李小光。
“男的,帥哥!”張文兇巴巴的說,“離了你,我離開找下家!”一個轉(zhuǎn)身,來到吧臺另一邊,背對著李小光,這才接通了電話,“哎,歐陽啊,什么事啊,你現(xiàn)在說吧!沒什么大事你就說啊?!?p> 李小光聽到張文這么快就露餡了,笑了笑。
在醫(yī)院的歐陽欲曉,小心斟酌著用詞,“那個,你前幾天體檢的化驗結(jié)果出來。”這不是普通病患,歐陽正在組織著自己的語言,想著怎么說才能讓張文明白這個病真的沒有那么嚴(yán)重,讓她放寬心。
“怎么了?結(jié)果出來了,難道我得了不治之癥!”張文說完,回頭看了李小光一眼,故意笑呵呵的開玩笑,“那有些人呢就高興了!”
“張文,你這話說的沒良心!”
“誰沒良心了!”
“你沒良心!”
“我怎么沒良心了?”
電話另一邊的歐陽欲曉現(xiàn)在真是一臉黑線,狂汗不已,忍不住打斷了兩個人的打情罵俏,“你們可以了!秀恩愛也要有個限度,沒完了!”
“誰和他秀恩愛!”張文憤憤不平的說,“好了,我怎么了?還勞動您大主治醫(yī)師親自給我下通知,不會是病危通知吧?”
在一邊的李小光好像明白了這通電話要說的內(nèi)容,他放下了手里面的賬單,很認(rèn)真的看著張文,想通過臉上的表情變化來了解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
“其實也不是,檢查結(jié)果出來,你得了甲狀腺癌?!睔W陽欲曉故意說得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緊張。
“什么?”張文感覺自己的整個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笑了,因為她根本都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怎么可能,你們搞錯了吧?我會得癌癥?”
蹭的一下,李小光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臉色大變,他大步流星來到了電話旁邊,緊張的靠近張文,搶過電話就大聲喊,“喂,是歐陽嗎?這樣的玩笑可不是開著玩的!”
電話那邊的歐陽欲曉臉上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你們會緊張的表情,趕快解釋說,“癌癥雖然是癌癥,可是完全沒有你們想得那么嚴(yán)重,知道嗎?肯定了,得病了,咱們還要重視,但是也不要有太重的心里負擔(dān)!”可是無論歐陽欲曉這么說,她還是聽到電話那頭的尖叫聲和哭泣的聲音。天啊,這不是不治之癥啊!歐陽欲曉搖搖頭,掛掉電話,自言自語說,“算了,下班以后,見面找他們再說了,沒辦法和他們溝通現(xiàn)在?!闭f完,她放下手機,站起身來,準(zhǔn)備去做事情。
當(dāng)李小光和張文的情緒平靜下來以后,才發(fā)現(xiàn)歐陽欲曉那邊的電話已經(jīng)掛斷了。緊接著他們看到了手機上面短信發(fā)來了,是歐陽欲曉發(fā)來的,短信上面說——她下班了就來找他們。
合上手機,張文臉色有些難看,轉(zhuǎn)臉看著李小光,看著他的眼睛、鼻子、嘴唇,她慢慢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李小光的臉,眼淚從眼睛中奪眶而出,“怎么會這樣,我以為我們會結(jié)婚的?!?p> “你真的愿意嫁給我嗎?”李小光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馬上就要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了,心痛的難以言述。
“你真傻?!睆埼男χ鴵u搖頭,眼淚慢慢從臉上滑落下來,滴在手上,“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李小光一把將張文摟在一起,兩個人相擁而哭。
“李小光,我脾氣不好,其實這么多年下來,我很想給你說......”張文靠在李小光的背上,兩個人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親近過,雖然彼此之間的靈魂是比較親近的?!拔医衲晗牒徒Y(jié)婚和別人沒有關(guān)系,就算高君行不回來,我們也是要結(jié)婚的??!你怎么不明白呢?”
“我明白,我現(xiàn)在都明白?!崩钚」饩o緊的抱著張文,就好像這個喜歡了一輩子的女人馬上就要離開自己一樣,心里是一陣一陣的絞痛。
“你不明白。我喜歡你,愛你。我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了。”張文很認(rèn)真的說,“一直以來,都是你為我付出,我自私,也習(xí)慣了你這樣的付出......”
“別說了,都是我太軸了?!?p> “我們......以后怎么辦?”
“結(jié)婚?。 崩钚」庹J(rèn)真的看著張文的眼睛,“我們結(jié)婚!”
車來車往的路邊,毒日頭一點情面都沒有直線垂直著照射在這個十字路口上,這個地段是整個城市鏈接郊區(qū)和市區(qū)的交通要道,人流量很高的。
一群大老爺們蹲在馬路牙上,大家的面前都擺著一個小牌子,有的寫著:電工、瓦匠、修房頂.....王謙光著膀子也在人群中,他的面前擺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管道、電工、修各種電器。大多數(shù)情況下,人們都只是路過,不會多看路邊的這些人一眼。
但是有需要的話,還是會有人來詢問,一旦雇主上門了,大家都會一擁而上,互不相讓,有的還會壓低價格以求贏得這次工作的機會。被選中的人一般會興高采烈騎上車,和雇主一起離開;沒攬到活兒的人則沒精打采的再蹲回去。
王謙滿頭是汗,大概是曬得時間很長了,看起來他的膚色也比以前要黝黑了不少。百無聊賴之下,他從兜里面拿出一根煙,猛地吸上幾口。恰在這時候來了一個人,走到他的跟前,問,“能通管道嗎?”
看見來人了,王謙趕緊把才吸了幾口的煙掐滅了,再小心翼翼的把吸剩下的半截?zé)焺e在耳朵后面,站起來笑嘻嘻應(yīng)承著,“能,能,能,我能干很多零活?!蓖踔t努力的想笑,可是擠出來的笑容看起來不是那么的順眼。
雇主上下打量他一下,問,“下水道堵住了,能通嗎?”
聽到是下水道,王謙猶豫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點點頭,一臉笑著,說,“能啊,沒有問題的!”于是兩個人談好了價錢就一起走了。
廠門口的靜坐活動,王謙沒有參加,但是他也沒有去上班。最近這段日子,他經(jīng)過長時間的思考,決定去廠里辦理了停薪留職,想著到外面攔點活兒來,最起碼能夠賺到現(xiàn)錢好過日子。
從出來的那一天起,王謙就決定以后再也不會花老人的錢,讓自己的女兒過上穩(wěn)定的生活。今天是他來這里攬活兒的第一天,沒有想到這么順利就遇到了雇主,王謙很開心,他隨著那人來到了雇主的家里面。
先是到廁所,剛進門就聞到一股很刺鼻的臭味,走進去一看,果然堵得很厲害,不干凈的水弄得整個廁所都是。
“嗯,”雇主搔了搔頭,“就是這里了,我想辦法弄了半天了,結(jié)果越來越糟糕了,麻煩你幫我看看?!?p> 王謙點點頭,“好的,沒問題?!苯又蛷娙套∽约旱牟贿m應(yīng)感,走了進去。
“那你現(xiàn)在這里慢慢弄,我到外屋休息了?!闭f完,雇主就離開了。
王謙在廁所里面顯示觀察了一下,看看倒是是哪里漏水,還是別的什么原因?qū)е铝?,現(xiàn)在這里成了這樣。后來發(fā)現(xiàn),還是便池堵住了,而且堵得很厲害,于是他先是用常規(guī)的方法通了一下,但是沒有效果。不但如此,各種污穢的東西,從下水道里面涌出來,臭氣沖天。
“喂!”就在王謙不顧臟累,一頭大汗干活的時候,雇傭他的主顧,一臉不耐煩說,“怎么還沒有修好啊,要是修不好就走,我換人了。”說完,他低頭看看家里面的地面,一臉嫌棄的說,“瞧瞧,弄得家里面更臟了?!?p> 王謙看到雇主不開心了,他殷勤的說,“老板,您放心,我是老工人了,絕對見多識廣,我不得檢查仔細一點??!這點毛病肯定是能修好的?!?p> 雇主捂著鼻子,看著王謙撅著屁股蹲在那里很認(rèn)真的搗鼓著下水道,“這個水管我們找了很多人了,都沒有修好,看您還挺認(rèn)真的!”
王謙臉上開始出汗,但是因為手上太臟了,實在是沒辦法給自己擦汗,汗水滴在眼睛上刺疼??墒菫榱嗽琰c把活兒干好,他努力堅持著,一邊還要應(yīng)付雇主,笑著說,“我們就是吃這碗飯的,肯定得認(rèn)真!話說,老板,您也看到了,這活干好了不容易,我要是干好了能加錢不?”
“行,沒問題,多給二十塊錢!”雇主剛說完,聽到遠遠的有孩子叫爸爸的聲音,原來是中午孩子放學(xué)回家了??匆姾⒆?,雇主趕緊趕過去,給自己的孩子擦汗,“怎么樣?累了吧?今天熱!中午想吃點什么?”
“哎呀,這家里面怎么這么臭!”小孩子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看著王謙,“這還怎么吃飯??!我不在家吃了!”
“那行,咱們就到外面下館子去!”雇主說著,轉(zhuǎn)頭對王謙說,“師傅,您先忙著,我們?nèi)コ晕顼埩?!?p> “哎、哎、哎!”王謙一邊干活,一邊連連點頭。就在雇主領(lǐng)著孩子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王謙突然叫住了他們,“老板,我看這問題,不在家里面,我要到外面看看窨井蓋,看看下水道那里是不是堵著了,還是怎么了。”
雇主點著頭,領(lǐng)著孩子帶著王謙走出門,只不過他和孩子離王謙都很遠,因為王謙身上現(xiàn)在一股臭味。
王謙因為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聞,心里也很歉意。
一路無話,一行人來到了院里面,王謙在雇主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窨井蓋邊兒,自己帶著孩子出去吃飯了。
王謙來到外面打開窨井蓋,這是自己家蓋得房子,很多地方修建得都不是很規(guī)整,存在很多質(zhì)量樓棟?!鞍ィ 彼谛睦锬瑖@著氣,鉆到下水道里面,很認(rèn)真的工作,身上弄得臟兮兮的。
在外面的小館子里面,雇傭王謙的雇主和孩子在吃飯,夾了一點魚給孩子,“快點吃,今天上課有沒有認(rèn)真聽講?。 ?p> “認(rèn)真聽講了!”孩子心不在焉的說。
“你啊,要是不好好學(xué)習(xí),看見剛才那個臟兮兮的人沒有?你以后就得干那個活兒!”王謙的雇主告誡自己的孩子,“你想渾身這么臟嗎?”
孩子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爸爸,連連搖頭。
此時,王謙還在下水道里面檢查,從下水道里面掏出來很多亂七八糟的垃圾。
旁邊路人路過,都捂著鼻子繞道走。
小館子里面,雇用王謙的主顧,和孩子吃飽了。桌子上還剩著很多沒有吃完的飯菜,“老板,打包!”雇主把沒吃完的都打包準(zhǔn)備帶回家。父子兩個人有說有笑,一路來到了家門口。還沒進家門就看到王謙渾身臟兮兮的站在大門口。
王謙看見他們,臉上露出笑容,身上依舊是臟臭難聞,“老板,吃飯回來了!”沒有人知道他站在日頭底下傻等了多久?!澳F(xiàn)在回去看看,肯定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是嗎?”雇主臉上露出笑容。
身邊的孩子用鄙夷的眼光看著王謙,好像離他很近就很丟人一樣,三步并作兩步走,孩子自己先回家了。一進門,孩子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試抽水馬桶,“爸爸,好了!”孩子奶聲奶氣的說。
雇主來了,不太相信孩子說的話,自己試試看,真是好了。他一臉笑意看著王謙,想伸手拍拍王謙對他表示感謝,剛伸出手就看見王謙身上臟兮兮的。雇主尷尬的笑笑,沖著王謙點點頭,算是表示感謝了,“謝謝你了,師傅!”
“那個......”王謙也明白雇主心里面的顧慮,他低頭看看自己的全身,是很臟,“嗯,我身上實在是太臟了。您看,我......能不能借貴寶地簡單的沖洗一下。這樣吧,您看,我肯定把你們家?guī)驋叩酶筛蓛魞舻?。?p> 雇主面有難色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謙,好半天才勉強點頭說,“行吧,別忘了把我們家?guī)驋吒蓛舭。 ?p> “放心,放心!”王謙連連點頭,緊忙作揖,“您放心,我肯定弄得干干凈凈的!”看到雇主離開了,王謙簡單擦完了自己的身上,衣服上臟的地方也洗了洗,沒辦法晾干,濕著穿上,就出去了。剛出門,就看見雇主在客廳坐著看電視。
“呦,這么快就出來了?!惫椭骺匆娡踔t出來了,連忙站起來,從兜里面拿出五十塊錢,“這是您的工錢,今天真是辛苦了!”
看著雇主手里面遞過來了錢,王謙并沒有著急去接,他好半天才說,“那個,剛才不是說好了,多給二十塊錢呢嗎?”
雇主聽到王謙這么說愣了一下,臉上展現(xiàn)出有點不高興的樣子,翻了翻眼看著王謙,“您看,師傅,看樣子您也不是個不通融的人吧?剛才我不是也讓你在我們家洗干凈了嗎?怎么了?水不要錢???”
王謙頓時語塞,搓著手,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好半天才說,“也是,那行?!彼舆^錢,揣在兜里面,看著雇主一臉堆笑,“老板,以后再有活兒想著我點,您給我聯(lián)系啊!”說完,王謙就準(zhǔn)備走了。
“師傅,您先別走!”雇主看著王謙的背影,有點于心不忍,叫住了他,拿起桌子上中午吃剩下的剩飯,“師傅,這是我們今天中午剩下來的,沒動幾筷子,你看中午飯您也沒吃。這個拿著吃吧,味道還不錯?!?p> 王謙低頭看著雇主遞過來的打包袋,他沉默了好辦,最終才滿臉是笑,接過打包袋,對著雇主連連道謝,“謝謝您,還是您想得周到?!蓖踔t低頭看著打包袋,慢慢接過來,扭頭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王謙看著周圍人們的笑臉,心里百感交集。找到一個角落,他蹲下來,從打包袋里面拿出打包盒,把剩菜就著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感覺暖洋洋的,原本濕噠噠的衣服現(xiàn)在穿在身上也沒有那么難受了。吃完飯,王謙站起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干了,好像難聞的味道也淡了很多,這才抬腿就走了。
回到家屬院,王謙迎面遇上陳小軍,“謙兒,您今天上哪兒去了?”陳小軍問。
王謙看著陳小軍笑了笑,“到處轉(zhuǎn)轉(zhuǎn),今天也難得休息?!?p> 陳小軍走到王謙身邊,吸了吸鼻子,“這是什么味兒??!”
“男人味兒唄。”王謙笑著說。
“經(jīng)過今天這么一鬧,我看咱們廠子的改革是勢在必行的了,要么就是被收購,要么就是改成股份制。你到底想過沒有,將來你怎么辦???”陳小軍焦急的看著王謙,“你的有點數(shù)啊!”
“怎么辦?”王謙苦笑著,“你說我還能怎么辦?改成股份制,我可一分錢都沒有,還不是打工的命?要是被收購了,那我就服從安排唄。像我這樣的人物......”王謙嘆了口氣,“沒得選!”
陳小軍看著王謙的背影,很深嘆口氣。
前面的王謙突然回過頭,叫著陳小軍,說,“欠你的一百塊錢,發(fā)工資了再還?!?p> 陳小軍聽了翻了個白眼,立刻接腔,“我等著一百塊錢過日子?。≌媸堑?!”
等到歐陽欲曉再看到李小光和張文的時候,兩個人還抱著生離死別的哭呢。她走進小飯館,隨手關(guān)上門,看到客人們照常著活色生香的熱鬧生活,但是飯館吧臺里面兩個老板卻像是演電視劇一樣,淚眼汪汪的對視著。
兩方面的反差造成了一種很奇異的喜劇效果。
“喂!”歐陽欲曉大叫一聲,嚇了兩個正含情脈脈對視的情侶一跳。
“你干什么?。 睆埼牟敛裂蹨I,嬌嗔的瞪了歐陽欲曉一眼,“你怎么還這樣,這么大的人了,一點也穩(wěn)重?!?p> “你來是要文文住院的嗎?”李小光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些腫了。
歐陽欲曉很快就明白了這兩個人剛才肯定是被癌癥給嚇住了,指不定在自己沒有來之前已經(jīng)交代遺囑什么的了。想到這里她不僅覺得好笑,因為甲狀腺癌癥惰性比較大,一般情況下只要做了手術(shù)就可以痊愈了,雖然是癌癥但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墒?,可是眼前這兩個人并不知道??!想到這里,她故意收起了笑容,一臉嚴(yán)肅的拉著張文。
“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這半年肯定沒事!你趕緊和我到醫(yī)院,我安排你在做檢查,然后手術(shù)?!?p> 張文看著歐陽欲曉點點頭,回頭對李小光說,“我現(xiàn)在回家收拾一下東西,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自己能行?!?p> “能行什么?”歐陽欲曉還沒等李小光給出反應(yīng),趕緊接嘴,“現(xiàn)在回家給叔叔阿姨說一下,讓他們做一個心理準(zhǔn)備,手術(shù)要盡快做,總要有家屬給你簽字的。”
“不能讓叔叔阿姨(我爸我媽)知道!”李小光和張文異口同聲說。
歐陽欲曉看到兩個人神同步,忍住了笑,故意說,“不讓你爸媽知道,沒有家屬簽字,誰敢給你做手術(shù)啊!后續(xù)問題很多的!你說說你還有什么直系親屬??!”
“我自己簽字!”張文說。
“我來簽!”李小光從吧臺里面出來,站在張文身邊,一把摟住她。此時李小光眼神堅定的看著歐陽欲曉,“我來簽字!”
“你是她什么人???你來簽字?”
“我是她老公!”李小光提高了聲音說,引來了周圍吃飯的客人圍觀。
“你是她老公?什么時候扶正的?”說完,歐陽欲曉看著張文和李小光眨著眼睛。
話音剛落,李小光一個轉(zhuǎn)身,措不及防,撲通一下跪在了張文的跟前。
嘩——旁邊吃飯的客人們都鼓起掌來,紛紛起哄說著,“快看啊,求婚了!”
“求婚!”
“求婚!”大家有節(jié)奏的高喊著。
“快答應(yīng)?。 睔W陽欲曉搖晃著旁邊張文的胳膊,“你發(fā)什么呆啊!”
“不,不行!”張文連連搖頭,她的眼眶里面含著淚水,連連搖頭,并且后退。“不可以,我不能!”
“張文!”李小光高叫了一聲,周圍本來正在起哄的客人們此時也都安靜了下來,準(zhǔn)備靜觀其變。
歐陽欲曉拿著手機在一邊現(xiàn)場直播,一邊錄像一邊還說,“張文,你別傻?。≮s緊答應(yīng)?。 ?p> “攝像師別說話,影響效果!”一個客人在旁邊對歐陽欲曉說。
歐陽欲曉聽了,立刻就閉嘴了,專心拍攝。
“張文!”不管周圍的人們怎樣亂成了一團,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張文。發(fā)現(xiàn)張文想轉(zhuǎn)身離開,他一把抓住張文的雙手,緩緩再次跪下來,“張文,其實這個婚我求過很多次了。你應(yīng)該也知道的。你還記得咱們是在什么時候第一次見面的嗎?我猜你肯定不記得了。我四歲的時候從廠東區(qū)的筒子樓搬到了西區(qū)公寓樓。我還記得的,那時候我坐在我爸自行車的橫梁上,看著前面有一個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拿著樹枝畫畫。那個小女孩就是你,穿著紅色的小皮鞋,白色的小裙子,滿頭扎著五顏六色的小辮子,看起來別提多好看了?!崩钚」庠秸f越深情,張文捂著嘴低頭看著他,哭得說不出話來。
歐陽欲曉此時也覺得喉頭也有點哽咽,難受著。
“我從四歲就開始喜歡你了!”柔和的光芒緩緩的在他臉上流過,像是時光流淌的樣子,“張文,從小他們就笑話我,說我是你的小跟班,可是我不在乎。我做什么,選擇什么從來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無論這個世界怎樣改變,我愛你的心始終沒有變過。我希望你快樂、幸福,給你最好的生活。所以我一直努力著......”
李小光的話還沒說完,張文哭了,泣不成聲,好半天才說,“那你前段時間為什么不和我結(jié)婚?”
“因為我愛你!”李小光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因為我愛你!也.....希望你愛我!”
“你真傻!”張文狠狠推了李小光一把,差點把李小光給推倒了,“你真傻!我也愛你!”說完,她拉著李小光起來,兩個人抱在一起。張文的臉深深的埋在李小光的懷里,“我真的愛你,愛,愛!”
嘩——周圍的客人都紛紛鼓掌,“在一起!”
“這波狗糧撒的......”歐陽欲曉一邊流淚一邊攝像。
好半天,張文從李小光的懷里面穩(wěn)定了情緒,她看著眼前的李小光,“其實從今年過完年,我就一直在想,今年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了,我們可以結(jié)婚了。但是我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時機開口,等我開口了你又不相信我!我們......可是......”
“沒有可是了,我們明天結(jié)婚?!?p> 在李小光很張文哭得稀里嘩啦討論結(jié)婚的時候,在時空平行線的另一邊——
高君行和他的商業(yè)團隊,在賓館的套間里面開會。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可是整個會場的氣氛是很緊張的。沒有人開小差,大家都在緊張的討論。
“董事會那邊已經(jīng)傳來消息,覺得我們對這個工廠的前期市場調(diào)查肯定是出現(xiàn)了偏差。這個工廠的發(fā)展場景目前來看,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產(chǎn)品的品牌影響力,因為工廠內(nèi)部經(jīng)營的各種問題已經(jīng)在打折扣了。除此之外,我們可以看到的就是這個工廠目前債務(wù)問題,和尾大不掉的職工問題,在以后的經(jīng)營過程中會讓我們在管理上和營銷上都陷入泥潭?!币晃淮┲餮b的中年男子,帶著金邊眼鏡一絲不茍的說,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所以董事會那邊的意思就是收購行為暫時中止?!?p> 高君行聽了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看出他現(xiàn)在的心情是怎樣的,回頭看看身邊的上官策。
上官策看到了高君行的目光,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開口說,“收購并不是一個小行為的商業(yè)行動。我們對這個工廠做了將近半年的調(diào)研,現(xiàn)在遇到一點小波折就說放棄就放棄了?別說別人了就連我自己也會懷疑我們這次的誠意?!?p> “我也覺得收購是可以考慮的,但是那邊今天給出的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绷硪粋€公司負責(zé)人說?!岸易畲蟮膯栴}就是那些工人,你們今天都看到了,這樣的工人我們不可能接受的。”
“我覺得他們這個廠子完全是毀在這些人手里面了。”旁邊有人插嘴說。
高君行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此時微閉著眼睛,頭往后仰著,看看手腕上的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十二點了??吹綍r間以后,高君行坐直了,揮揮手說,“好了,今天就討論到這里了,大家都累了。散會吧!”
看到人們都陸續(xù)的從房間里面出來,上官策站起身到了一杯熱水,遞給高君行?!袄哿税桑『赛c水。”
高君行接了水杯,喝了一口,抿著嘴唇好半天才說話,“你覺得變得有點快嗎?”
上官策抬著頭好像是在看天花板上的吊燈,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笑,“今天在酒莊見到了戴老?!?p> 高君行坐直了身體,“你瞧,咱們剛來談收購的時候,董世寬那邊是什么態(tài)度?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態(tài)度?這前后不一致的也太明顯了?”
上官策點點頭,“這個我倒是早就料到了,所那次才帶你到無線電二廠去看看,有個心理準(zhǔn)備。只是沒有想到,這廝變臉比四川那邊的還快,這倒是令我有點始料未及?!?p> “我說的也是這個意思啊,我懷疑......”高君行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看著手里面的水杯,“是不是應(yīng)該找個渠道去了解一下,懂事寬那邊的背景到底是怎樣的?!?p> 上官策聽到高君行這樣說,笑了,快步走到沙發(fā)旁邊,拿過文件包,從里面找出了一疊文件來。然后他抬著頭,看著高君行笑了開始清清嗓子念了起來,“董世寬,東北理工大的碩士研究生,并不是本市人,空調(diào)到咱們這里的?!?p> “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嗎?”高君行看著上官策,兩個人眼神交流,所謂的特殊背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上官策搖搖頭,“大致履歷沒有特別大的疑問,要說背景,肯定是有一些的。但是對這次收購來說,他的變化應(yīng)該是和背景關(guān)系不大。我倒是懷疑,他是受到了外界的誘惑,想著工廠改成股份制的話,過一把當(dāng)董事長的癮,順便......”
“順便想趁機發(fā)一筆‘國難財’嗎?”高君行從鼻子里面冷冷的哼了一聲,但是僅僅是這一哼,他好像還是很不解氣。站起身來踱了兩步路,拿著桌子上的文件,隨便翻了兩頁,一股火氣再次上來了,啪——他把文件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一群這樣的人怎么才能把廠子給干好!媽的!”
上官策冷靜的看著高君行,走到他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冷靜點,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么讓股東相信你不是為了個人那點情懷才決定要收購的!”
高君行回頭看著上官策,剛想發(fā)脾氣,可是看著上官策那張臉,他的心情暫時平靜了下來,笑了笑,坐在沙發(fā)上,沉默。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這個項目,你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兩個人正在說話,手機同時響起了,拿出手機一看,臉上都不約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兩個人把自己的手機和對方湊在一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老爸、父皇。他們同時笑了,笑過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惱。
高君行很認(rèn)真的問上官策,“如果說我們要做這個項目,那些人真的不能要嗎?”
上官策笑著聳著肩,“你覺得那些人不是害群之馬嗎?”
翌日,本市的民政局門口,陽光普照。五彩的光線照射在大地上,反襯的陽關(guān)都給熱一種溫暖的安定。歐陽欲曉和張仲淹剛剛從民政局出來,領(lǐng)完結(jié)婚證。
張文站在李小光的左邊,看著旁邊自己的合法老公,臉上難掩著笑意,“親愛的!”
李小光瞧見張文笑瞇瞇的而看著自己,他搔搔自己的后腦勺,笑著說,“你這是做什么?笑得我心里發(fā)慌?!?p> “現(xiàn)在嘛,我一直很想做一件自己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情?!睆埼男呛堑恼V劬粗钚」?。
“你一直都很想做的事情?”李小光覺得現(xiàn)在自己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想做什么?”
“你一會兒不久知道了嗎?”說著她踮起腳尖,摟著李小光的脖子,將自己的嘴唇慢慢靠近他的唇。
李小光感到那一陣撲面而來的女性溫柔的氣息,這是很熟悉的味道,但是也很令人慌亂。此時此刻他的小心臟,小鹿亂撞,當(dāng)張文的嘴唇迎上他的唇的時候,一股電流瞬間流遍了李小光的全身。他緊緊的摟著張文,閉上眼睛。
兩個人擁吻了起來,旁邊來辦事情的群眾們的目光全都被兩個人給吸引住了。
“瞧瞧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人議論。
“我看人家也不年輕了,就單純是相愛??!”也有人這樣說。
就在此時,在人群中有一個人拿出手機,把李小光和張文在民政局門口相擁而吻的這一幕拍了下來。拍完后,那個女孩笑著收好自己的手機。大步流星走到兩個人的身邊,“嘿!你們可以??!這是要羨慕死廣大人民群眾啊!”
剛剛從甜蜜的熱吻中清醒過來的張文和李小光,看著身邊給自己打招呼的那個人,好半天才認(rèn)出這個人來。
“那圓圓!”看到這個滿面笑容的姑娘,親切的叫出來!原來都是在一個家屬院里的,只是后面來搬走了。好久沒有聯(lián)系了,沒有想到今天偶遇了。說著,拉著那圓圓的手,興奮的說,“十年沒見面了,自從你家搬出家屬院以后,咱們就再也美歐見到過了吧!”說完,她趕緊又問,“今天見面好巧,你是來這里做什么呢?”
那圓圓笑著說,“你和李小光早就該修成正果了,你們自己不著急,我們都替你們著急了?!闭f到這里,她下意識的整理下自己的頭發(fā),看著張文和李小光由衷的說,“看到你們這么幸福,真好?!?p> 李小光和張文笑著對視一眼,“你呢?來做什么?”
“我嘛,我今天是來離婚的。”那圓圓云淡風(fēng)輕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