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沒等到云飛回來和他商談好聚好散的事,卻在這天半夜接到了他的電話。我最害怕的就是半夜的電話,因為一般都沒有什么好事,拿起手機,我的心就開始慌亂。
“我們的車出事了,在鄰省。”電話里傳來云飛緊張地聲音,還有一片亂哄哄的聲音。
“你沒事吧?”我第一反應還是關心他。
“我沒事?!甭牭竭@個回答我的心鎮(zhèn)靜了點,只要人沒事就好。
“誰開的車?”
沒聽清他說的什么,他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一早,他最好的朋友阿青來找我,讓我跟他一起去事故發(fā)生地。路上我才知道,是云飛開的車,他車速太快,沒來得及避開前面的大貨車,追尾了,客車右邊前面撞沒了,睡在第一個鋪位下面的平子被刺穿了胸部,當場就死了。車禍發(fā)生后,當場清點人數(shù),沒看到平子,云飛馬上去車上找,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沒了呼吸,云飛當場就崩潰了。
平子、阿青和云飛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鐵哥們,這次也是云飛約的平子讓他入股跑長途客運,因為只要不出安全事故,那時的客運確實很賺錢。本想著讓平子一起賺錢,沒想到卻讓他丟了性命,還是自己開的車,云飛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最后一次看到平子是他們開車路過小鎮(zhèn)時,云飛讓我給他收一套干凈衣服,然后把車上的臟衣服拿下來。當時是云飛開車,平子坐在副駕駛上。
平子一邊接過衣服,一邊說:“云飛現(xiàn)在蠻不聽話咧,你得好好管管他!”
看著平子的眼神,我知道他是半玩笑半認真的,我淺淺地笑著說,“有女人跟著他證明他有魅力呀?!?p> 云飛當時得意地看著平子笑了,“哎,怎么樣?!”
沒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見到他。
阿青說,“平子的老婆已經(jīng)先過去了,你陪著她去看看平子了就讓她回來,后面的事我們來處理?!?p> “哦?!蔽矣悬c茫然,心想平子的老婆看到我,會不會想起是云飛開的車,才會讓她老公丟了性命,會不會更加不開心?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阿青那樣說,就那樣做吧。
到了那里,平子老婆,她哥,平子哥哥,還有車上軍哥的老婆阿晶,云飛以及車上還有的幾個股東都在那里。我跟平子老婆也不熟,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不知道我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陪著她。
在殯儀館見到平子的那一瞬,一直平靜的平子老婆當時就暈了過去,醒來后捶胸頓足,哭得撕心裂肺。平子太過年輕,才三十四歲,孩子還不到十歲,如今卻這樣慘死,再也不會管他們母子了。我一直覺得人世間所有的痛哭,都只是在哭自己的命運,死者已矣,再也感受不到人間的快樂或是痛苦。而生者所哭是覺得受了命運的捉弄,在不想失去的時候失去了,不想面對的時候卻不得不面對。
已是初夏的天氣,可我覺得有點涼,從心底涼出來的那種??粗纯薜乃抑皇悄亓髦鴾I,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減輕她的悲痛。
第二天,我和阿晶,平子老婆的哥哥,陪著平子老婆回家,云飛他們留下來處理后續(xù)的事。我依舊若無其事的去上班,所有人都知道了車禍的事,別人看向我的眼神都是一種憐憫,還有個別人的幸災樂禍。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見不得別人比他過的好,心里巴不得別人有點飛來橫禍,真的如他所愿時,他比自已中了獎還要高興。
幾天后,在那邊處理事故的云飛被關進了看守所,到現(xiàn)在我也沒明白為什么當時沒有抓人,過了幾天卻被關進去了,是不是車上沒有先行墊支醫(yī)藥費?這些我不想弄明白,也不想問。當時車禍發(fā)生,就有人說是云飛導致的損失,他得放棄股份以彌補其他股東。在關系到自身利益時,最能看清一個人了,無論平時稱兄道弟地喊的多親熱。
我平生第一次,找關系去求人,找到處理這起事故的負責人,平生第一次,為了得到一個能把云飛從看守所里撈出來的明路而給人敬酒。
回來幾天后,接到電話讓我?guī)勒呒覍俚恼徑鈺蛶兹f保證金去看守所接人。
我立馬湊錢,然后讓阿青開車陪了我去。
我們天還沒亮就出發(fā)了,為了在別人上班前趕到??粗饷鏉鉂獾囊股?,我突然覺得很累。沉默了一會,我開口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云飛在外面有女人,還不止一個。本來打算等他哪天回家了和他談離婚的事,沒想到卻出了這么一檔子事。你說我能怎樣?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夠狠下心來不管他,可畢竟那么多年的夫妻,他也是我孩子的爸爸?!?p> “云飛是太不聽話了,他經(jīng)常把那個女的帶在車上玩,我說過他好多次,可是他不聽。他是做的太過分了,雖然說我也不聽話。”
“象你們在外面誘惑多,我也不指望云飛一點錯都不會犯,可是最起碼得顧家吧?他經(jīng)常三四個月不回家,也不打電話問問我們母女在家好不好?這日子過的實在是太沒意思了?!?p> “他經(jīng)常那么長時間不回家?”阿青很奇怪。
“他說車上沒人做事,我知道他是騙我,可是我不想吵架,覺得吵架很累,我只想能過就過,不過了就好聚好散,好歹夫妻一場,也沒必要弄得象仇人?!?p> “你也太好說話了,該吵的時候你得跟他吵,他憑什么要那么對你?!?p> 我茫然地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我不喜歡吵架?!蔽矣蟹N深深的悲哀,順風順水時,他陪著外面的女人開心,出了事,一個都不見了,還要由我這個棄婦來替他收拾爛攤子,是的,就是棄婦,我早就成了一個棄婦了。
從看守所接了云飛出來,我們一起去見了那個負責人,云飛向他表示感謝,警察大哥直接來了句,“你最該感謝的是你的老婆。”
晚上回到家,已經(jīng)十點多,洗完澡,躺在床上,我們都沒說話,中間依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空氣中都彌漫著陌生的味道。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我們都已經(jīng)陌生了。
曾經(jīng),我試圖跟云飛多溝通,隨意聊聊,有時我會說我們共同的朋友做了什么,他就拿話懟我:“這是別人家的事,關你什么事了?”
我立馬覺得堵的慌,問他,“閑聊不就是隨意的說些家長里短的話,難道我天天跟你聊海灣戰(zhàn)爭聊國際形勢?”從此,我再也沒了和他說話的欲望,他也從來不會找我說話,偶爾在家也是抱了手機和電腦聊天。
沉默良久,我開口說:“我們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