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隆基震怒異常,調(diào)集了多個藩鎮(zhèn),準(zhǔn)備攻打吐蕃,但是現(xiàn)在還只是軍隊集合階段,真正要打,得到四月立夏,春末過后了。
為何?因為春末是冬小麥?zhǔn)斋@的日子,唐朝在邊鎮(zhèn)是弄了軍屯的。
例如隴右諸軍中的積石軍,擁兵七千,其駐地就是唐軍主要屯田區(qū)之一,因吐蕃常派騎兵來奪麥,一度被稱為“吐蕃麥莊”。
哥舒翰的威名,就是在那個地方打響的。
不說隴右等繁榮之地,光說有唐一朝,在西域的屯田時間,從公元630年開始到791年結(jié)束,前后就歷經(jīng)了一百六十一年。
大唐在西域的屯墾戍邊主要有十一大墾區(qū)。
在北疆地區(qū),有伊吾、庭州(今吉木薩爾縣北庭古城遺址)、輪臺(今烏魯木齊市烏拉泊古城遺址)、清海(今石河子市烏拉烏蘇鄉(xiāng))四地;在南疆地區(qū),有西州(今吐魯番市高昌故城遺址)、焉首、烏壘(今輪臺縣策大雅鄉(xiāng))、龜茲、疏勒、于闐六地;在中亞有碎葉(今哈薩克斯坦的托克馬克)一地。
除上述駐軍千人至萬人的軍鎮(zhèn)屯田外,在西域的二十五個守捉城(駐軍三百人的邊疆軍事檢查機構(gòu))、各烽戍(駐軍幾人至幾十人的邊防哨所)、各州縣還有很多小規(guī)模的屯田。
大唐在西域的屯田由安西、北庭兩大都護(hù)府統(tǒng)一領(lǐng)導(dǎo),以軍屯為主,還有民屯和犯屯。
每屯種地五千畝,有兵五百人左右,每兵種地十畝左右,實行供給制管理,產(chǎn)品全歸官府。
西域屯軍五萬人,屯田五十萬畝。
大唐在西域屯田的規(guī)模之大,范圍之廣,人數(shù)之多,時間之長,成效之顯著,都超過了前代。
屯軍并不能全部算藩鎮(zhèn)之兵,其中雖然有藩鎮(zhèn)之兵,但是其中還有團(tuán)結(jié)兵,守捉城等,其中關(guān)系過于復(fù)雜,就不一一贅述了。
總而言之,大唐出兵,得等軍屯冬小麥全部收割后,才有充足的糧食出兵吐蕃。
不過,如今軍屯已然不如開元年間興盛了,開元年間,軍屯收獲大抵每年三百萬石以上,可開元二十五年后,大唐在西北興和糴之法,使軍屯數(shù)量大為減少,天寶八年,也就是去年,天下屯收為一百九十一萬三千九百六十石,和開元之初比,減少了將近三分之一以上。
何為和糴?唐建國初﹐即行和糴。
貞觀初年﹐朔州刺史張儉請于晉北和糴﹐以充邊儲。
唐政府陸續(xù)設(shè)置“和糴使”﹑“和糴副使”等專職官員管理和糴事務(wù)。
中唐以后﹐和糴往往通過各府縣按散戶配人的方法強制進(jìn)行。
不僅沒有公正的價格﹐而且在付值時多以“雜色匹緞”充數(shù)﹐使民戶又受到一層剝削。
和糴之糧還強令民戶運到指定州縣。
從開元年間起﹐唐政府多次下令﹐力圖消除和糴中的積弊﹐但成效根本不大,如今李隆基怠政,就更不必說了。
知道的事情越多,李泰初越能察覺,這盛唐繁榮昌盛之下潛藏的重重危機。
大唐,遠(yuǎn)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好,他早在穿越過來時,就該明白的,可是他當(dāng)時沒有看透。
盛唐,多么美好的時代?。∥鋵⑽某?,皆可提刀上馬,征討不臣。
詩人歌頌著盛唐,詩篇傳留千古而不朽。
天下萬邦,皆唐之臣妾,予取予求,一個普通的唐人,可獨行萬里,不帶兵刃,玄宗天威,內(nèi)外皆伏。
就連米,一斗不過十多錢,多么美好??!
呵呵,美好個pi!
米價低到這種程度,農(nóng)民何其困苦?他們連絹布都買不起!
連府兵都因為沒有田地,逃亡原籍,導(dǎo)致整個帝國無府兵可征了,這個時代還美好?
民失其田,李隆基窮奢極欲,上行下效,官員從農(nóng)民那里敲骨吸髓,貞觀,開元之風(fēng)已蕩然無存。
米價低就美好?一個國家連平抑糧價都做不到,連最基層百姓的生活都無法保證,這樣一個時代也能叫美好?
李泰初已經(jīng)摒棄了這種想法,大唐布天威,萬國來朝很美好,可是這些美好,與普通百姓無關(guān)。
李泰初究根結(jié)底,不依然是普通百姓出身嗎?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如此。
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百姓了,可,難道他就一定得變成上位者,用看草芥的心態(tài)看那些百姓嗎?
李泰初做不到,起碼現(xiàn)在做不到,他接受的教育,他讀過的書,讓他無法變成那樣的人。
李泰初提筆,再次寫下了給王忠嗣的信,如果可能,他希望王忠嗣能爭取一下,主動復(fù)起,這大軍之權(quán),或許不能交到哥舒翰手里。
哥舒翰,是突厥人,別誤會,不是李泰初覺得突厥人怎么怎么樣,九郎也是突厥人,李泰初卻真心把九郎當(dāng)兄長。
關(guān)鍵是,歷史上記載的一件事情,讓李泰初覺得,哥舒翰或許沒有眾人想象中的那么忠于大唐。
歷史上,李林甫與安祿山交好,哥舒翰則與楊國忠關(guān)系融洽,楊國忠取代李林甫成為宰相以后,拉攏哥舒翰,打壓安祿山。
唐玄宗得知哥舒翰與安祿山、安思順關(guān)系不睦,趁三人一同入朝的機會,撮合他們冰釋前嫌。
唐玄宗派心腹高力士設(shè)宴款待哥舒翰和安祿山,讓皇帝眼中的兩個大紅人以兄弟相稱。
安祿山酒足飯飽之際,主動向哥舒翰示好,“我父親是胡人,母親是突厥人,你父親是突厥人,母親是胡人,我們的血脈如此類同,怎能讓人不感到親近呢?”
哥舒翰讀過不少史書,回答得頗有意思,說:“古人云,野狐向著自己出生的洞窟嗥叫,是不祥的兆征,因為它已忘本,我哥舒翰怎能不盡心呢?!?p> 安祿山認(rèn)為是在譏諷他是胡人,大怒,指著哥舒翰破口大罵,“你這突厥竟敢如此說話!”哥舒翰正要起身回罵,高力士向他連使眼色,哥舒翰才停止。
哥舒翰野狐之語,值得玩味,從另外的角度來看,是不是哥舒翰暗示,自己還沒有忘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