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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明月今雖在

第二回 洞底花如夏 山頭雪未春(4)

當(dāng)時明月今雖在 竟華 3131 2019-05-25 23:58:42

  王月君三人本想待白卯兒采摘完玉蓮之后繼續(xù)去探尋其他路徑,豈知白卯兒玉蓮尚未包好,洞口的吳小剛便見到丹杰那面發(fā)生了的不幸之事,三人自也無心繼續(xù)“尋寶”,立即便下得山來。

  她三人上到那半山腰的懸洞之中雖花了半日,其實大多是試路、繞路所致,她們沿著原路直奔下峰,自是不到一個時辰便已趕回了山下。

  然后三人立即又向那天璣峰下趕去,想要查看達(dá)邦的情形。

  達(dá)邦自然早已無救——不用說達(dá)邦了,就算是輕功當(dāng)世無雙的王月君,若要她從數(shù)千丈的山崖上失足跌下,顯然也只有死路一條。

  但更為不幸的是,當(dāng)王月君三人趕到達(dá)邦的墜地之處時,卻連其尸身都見不到了。

  ……

  丹杰眾人所攀天璣峰雖也十分之高,卻也不至于能要人摔得粉身碎骨——何況就算當(dāng)真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可能連殘骸都沒有留下。

  但王月君三人在四下找了半日,卻連半點殘骸都沒能找到。

  是因為王月君三人找錯了地方、又或者是達(dá)邦已遭人毀尸滅跡了嗎?

  其實顯然不是,因為地上留下的大攤血跡,以及散碎在一旁的衣服飾物都在告訴著王月君三人,她們并沒有找錯地方。

  所以達(dá)邦雖確實已被“毀尸”、但卻并沒有被“滅跡”。

  人是做不出這種事的,會做出這種事的都不是人。

  這當(dāng)然不是一句罵人的話,而是說此事當(dāng)真并非是“人”干的——就算人要“只毀尸不滅跡”,也不至于將達(dá)邦的衣物給撕的如此之碎。

  ……

  就在王月君三人尋找達(dá)邦的遺骸之時,丹杰也率著眾人從天璣峰上下得山來。

  達(dá)邦當(dāng)然已不在眾人之中,眾人當(dāng)然都是一副十分難過的神情,甚至丹杰一見到王月君,雖立即便將達(dá)邦失足掉崖之事說了出來,卻也說得斷斷續(xù)續(xù),顯是心中哀傷難以自制。

  其中最為難過的,當(dāng)然還是要數(shù)傅西歸了。

  只是傅西歸雖是一副凄苦難當(dāng)?shù)哪?,卻并不是為了達(dá)邦之死難過的。

  甚至當(dāng)王月君說出達(dá)邦尸身已為野獸所噬,丹杰等人雖皆為之色變時,傅西歸卻像是壓根沒聽到似的,依然望的是洛陽的方向。

  ……

  明月漸圓,明日便是被中原人視為“團(tuán)圓佳節(jié)”的仲秋之日,傅西歸雖身子里有一半流的是大食人、或說是古車師人的血,但他自幼長在洛陽,又豈會不知何謂仲秋?

  正如王月君先前對白卯兒所說的那般:“這位傅兄弟除了模樣稍有不同之外,其實完全是個中原人?!?p>  但傅西歸此時卻寧可自己不是中原人。因為他若不是中原人,就不會再因月近仲秋而“睹月思人”了。

  去年仲秋,傅西歸還能有母親相伴,今年仲秋,傅西歸卻已是孤家寡人。

  所以傅西歸雖未必對達(dá)邦之死一點難過之情都沒有,但當(dāng)他因此想起自己已故母親之事時,達(dá)邦當(dāng)然也就沒什么重要的了。

  何況傅西歸的這份凄苦,在月近仲秋之時還會被更加放大。

  雖然古人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但若說與“缺后定會再圓”的明月相比,人之死別,卻又如何還能再會?

  所以對傅西歸而言,再也見不到達(dá)邦雖然完全無所謂,但再也見不到他的母親,卻是天底下最令他痛心之事。

  傅西歸是傅蕓活完最后十年的理由,傅蕓卻是傅西歸活完所有生命的理由。

  對傅蕓來說,她自胡納部的消息傳回洛陽,兒子便成了自己的全部。但對傅西歸來說,他從自己出生之日,母親就已是自己的全部。

  “所以你就這樣獨自做著危險的事情?”

  這句話并不是有人對傅西歸說的,王月君昨夜雖曾想這樣反問傅西歸,但她終究沒能問出來。

  傅西歸先是靠著傅蕓遺留的西域札記,獨自一人便穿過荒漠險境,其中的兇險他雖沒有提及,王月君又如何會猜不到?

  之后這傅西歸為了讓母親“回歸部族”,又在偷越邊界時為守疆將士所擒,若不是恰好遇上了王月君,此時已成了被人用來邀功的“奸細(xì)首級”。

  至于那干被人雇來殺害尋寶人的破落鏢師,也不知傅西歸是當(dāng)真沒有遇上,還是因為相遇時他并沒拿出寶圖,總之當(dāng)?shù)そ転榇藫?dān)心他,說出那句“傅小兄弟,還好你平安無事”時,他自己竟還完全不知丹杰所指何事。

  他這“西歸”的故事,說來也確實是福大命大了。

  “福大命大”雖然聽起來是個好詞,其實卻更能體現(xiàn)傅西歸此行驚險至極,說不定何時一個“福緣不夠”,他便早已喪命其間。

  而且這些還只是王月君知道的部分,在王月君不知道的地方,傅西歸顯然還經(jīng)過了更多的兇危艱險。這也難怪王月君雖曾救過傅西歸性命,傅西歸卻依然會懷疑她“別有居心”了。

  王月君雖不認(rèn)為傅西歸這種做法是正確的,卻多少也能理解傅西歸的心情。

  王月君母親過世之時,她比傅西歸還要年幼許多,雖說她當(dāng)時還有一個父親和兩個哥哥,可那樣的親人,說來也當(dāng)真是有不如無。

  何況王月君當(dāng)真父喪兄亡、投身江湖之時,也不比現(xiàn)在的傅西歸大得了多少。

  只是王月君的情況還是與傅西歸大有不同。當(dāng)她投身江湖之時,她非但不是“孤家寡人”,更還有教導(dǎo)白吳二童回歸正道的責(zé)任在身,她自然不會像傅西歸這般,除了替母親完成遺愿外、再也沒有其他目的。

  所以王月君雖希望這位傅小兄弟能夠更多關(guān)心自己安危一些,卻終究沒辦法開口相勸。

  這種事情本就不是旁人能夠置喙的。

  何況王月君昨夜雖還能替傅西歸擔(dān)憂,今夜卻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時間。

  畢竟傅西歸還活著,而達(dá)邦已經(jīng)死了。

  ……

  天璣峰下,達(dá)邦的衣飾當(dāng)然早已被埋入地下,丹杰本一個人在此處發(fā)愣了許久,卻忽然見王月君出現(xiàn)在了眼前。

  丹杰看到王月君前來,低頭看了看達(dá)邦衣飾所埋之處,又抬頭向著王月君點頭說道:“車師尋寶之人,若是遇險喪命,在喪生之處埋了便是?!彼柫寺柤纾钟行┳猿暗恼f道:“這是我們歷來的規(guī)矩,便是我們姓福里木的人也是一樣,倒不是我厚此薄彼?!?p>  丹杰這“不問自答”的如此之快,雖也是不想要王月君誤會他吝嗇,連為國捐軀之人都不肯費心立冢,但其實更多是在感慨他自己的事情——若此番失足的不是達(dá)邦而是他這個小王爺,那么埋在此處的顯然就該是他的衣飾了。

  可要知尋寶本就安危難料,何況丹杰等人尋寶還是為國行事,早該將生死置之肚外才是。因此達(dá)邦之事雖也教人頗為遺憾,丹杰卻本不該為此事如此感傷、更不該為此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

  丹杰會露出這般模樣,是因為他會來尋寶,其實本非他所愿。

  原來二十年前丹杰之父艾拉罕在貴山城偶遇那胡納部人之后,其雖好不容易在大食國境內(nèi)尋到了胡納部所在,豈料胡納部兩百余年前為大宛人逼迫西遷時,已將故老相傳的藏寶之事遺失了七七八八。

  那胡納部的族長圖托雖也想完成部族使命,帶艾拉罕向族中各長者打聽藏寶之事,但一眾長者所記之事都七零八落,拼湊起來,也只能推出藏寶是在天山西脈,但究竟是在其中哪一峰的哪一處,里面又有什么樣的機(jī)關(guān)消息,卻已全然推不出來了。

  那艾拉罕本想請胡納部回歸車師,但胡納部這兩百年間已習(xí)慣作為大食人生活,便謝絕了艾拉罕的邀請,而艾拉罕既能確定藏寶是在天山西脈,又見胡納部無意回歸,便辭行向西天山出發(fā)。

  但這西天既險,艾拉罕又沒有更準(zhǔn)確的消息,找起來只像是個無頭蒼蠅,三年來依然一無所獲,反倒有不少人像達(dá)邦這樣墜崖犧牲,于是艾拉罕也只好先行歸國。

  但之后又過了兩年,圖托卻派人到車師國都交河城來傳來消息,說自己已查清了寶藏下落,只是因事關(guān)機(jī)密,還請艾拉罕王子親自來相敘。

  霍哥王與艾拉罕聞此消息,自然都是大喜過望。豈知待艾拉罕再度穿過窮山大漠,到得胡納部所在之處后,卻發(fā)現(xiàn)了后來傅蕓弟子也發(fā)現(xiàn)的相同事情——胡納部之人都已消失不見,只有余下的部族遺跡,像是經(jīng)過了什么大災(zāi)的“洗禮”。

  艾拉罕樂極生悲,從此再不愿提什么寶藏之事,終日只是將自己關(guān)在王府之中借酒澆愁,再也沒出過王府。

  要知艾拉罕身為王子,卻寧愿放棄富庶生活,去做為國尋寶這等兇危之事,當(dāng)然曾被車師人捧為英雄。但物極必反,先前的“英雄”既已淪為這般模樣,自也難免落為國人的笑柄。

  于是艾拉罕更是心下抑郁,終于在數(shù)年前便郁郁而終。

  霍哥王見愛子一心尋寶,最后卻落得這般結(jié)局,自也不敢再提什么尋寶之事。豈料在艾拉罕放棄尋寶的十五年后,也就是距今四個月之前,一位自稱胡納部后人的人帶著寶圖來到車師,自然便是傅西歸了。

  原來傅西歸的母親傅蕓在胡納部時,便曾協(xié)助圖托查過寶藏之事,而后胡納部雖不巧為天災(zāi)所滅,回到中原的傅蕓卻最終查清了寶藏所在。

  傅蕓為使已滅族的胡納部能完成使命,在臨終之前,便命兒子以“胡納部后人”的身份攜圖前往車師,助車師找到寶藏。

  此時霍哥王已年邁退位,車師王位已傳至丹杰伯父羅里手中。而當(dāng)羅里王問丹杰愿不愿承父之志時,丹杰雖受父親的影響,本不愿意再同這尋寶之事有什么關(guān)系,但為了洗刷父親的污名,他終于還是接下了重?fù)?dān)。

  所以丹杰會比旁人更加傷感達(dá)邦的喪生,甚至?xí)虼寺?lián)想到自己身上,自然也是在所難免之事。

  只是這些原因王月君昨夜便已知道,她此時卻仍來打擾這位小王爺?shù)膫?,是因為她本就不是為此事而來的?p>  王月君也看了看達(dá)邦的“埋衣之處”,忽然又看向丹杰,正色問道:“小王爺,此事當(dāng)真只是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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