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阿陽，下班了嗎？”
“嗯，怎么了？”
“沒什么，問問你。你車沒修好，要不要來接你?！绷_燕害怕再一次失去，以往她不會主動來電話詢問日常。
“嗯…我自己公交回去吧。”
“真不用接么？”與以往歡快的聲音相比，情緒很低，還很小心的樣子，生怕聲音大一點就讓陶陽反感。
陶陽聽著她的聲音，有些不忍心了：“那你來吧，我等你?！?p> “好?！泵黠@一下子高興起來了。
“在嗎？”掛完羅燕的電話，陶陽發(fā)給了華蕓微信。
“在的?！?p> “待會不能跟你一起坐公交了?！?p> “哦?！比A蕓已經(jīng)在公交站臺上等他了，可惜他不與自己一起坐公交了，剛剛就因為沒等到陶陽，還錯過了一班車。
華蕓心想算了，不靠譜的人。自己回去吧。
“下班了吧？”李碩此刻發(fā)來一條消息。
“嗯。”
“又是坐公交車嗎？”
“嗯?！贝蟾爬畲T實在找不到有趣的話題了吧。
“那你路上注意點，回去后告訴我一聲?！?p> “好的?！比A蕓又繼續(xù)發(fā)了一句：“唉，剛錯過一班車?！卑l(fā)完后就后悔了，發(fā)給他干什么？想讓他來接嗎？雖然確實想得到關(guān)心。
“那豈不是要等好久了？”
“是啊。”難道他真會來接自己嗎？有些期待接下來他會怎么回復(fù)。
“那只能等下一班車?yán)?，一般間隔10分鐘，會很快，你要是無聊，我可以先陪你聊聊天。”
“我看會小說了。”華蕓無奈，又有些生氣。
“嗯嗯，別看著看著又錯過班車?！崩畲T真的太過于木納了。
華蕓回到家已經(jīng)天黑了，晚秋的夜總是來的那么提前。
在門外，華蕓就聽見屋內(nèi)的嘈雜聲，似乎有客人來了。
打開門，看到客廳長沙發(fā)上坐著幾個人，另外餐桌前也坐著3個人，是華蕓的姑婆一家子人，連華蕓外公也來了。他們臉色凝重，看到華蕓開門進來，原本似乎在爭論些什么的聲音戛然而止。
華蕓一一打了招呼。王桂芬在廚房切水果，切完拿出來后又去倒茶，特別忙碌。華蕓的父親華長青手拿著遙控器，看著電視，電視聲音開的很小。畢竟都是媽媽這邊的親戚，有什么事，華長青也不好多插嘴。
“蕓蕓啊，吃飯了嗎？那么晚回來，上班阿累?。俊?0幾歲瘦弱的姑婆先開口問起了華蕓。
姑婆是外公的親姐姐，關(guān)系雖有些遠(yuǎn)，但是劉桂芬是很會交際并且是能將親情關(guān)系維護地特別好的人，而且常聽華蕓外公說小時候太外婆特別喜歡桂芬，眾多子孫中唯獨最愛這個小兒子的女兒，說她有眼力見，大智若愚。
姑婆也很喜歡這個侄女，桂芬小時候還是這個姑姑帶大的呢，就跟親媽媽一樣，華蕓出生后，姑婆也帶過一段時間，這樣一來，即使關(guān)系隔了好幾代，也不妨礙他們的親人關(guān)系，而且母親家這邊的親戚還都挺聽得取桂芬的意見的，一有些什么事，就會讓桂芬出面給點意見。
“不是很餓，我下點面吃吧?！?p> “那你自己去下吧，面在右手邊下面的櫥柜第一層抽屜里。”王桂芬已經(jīng)顧不上給華蕓煮面了，她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這次醫(yī)生怎么說？阿明還有多久？”
“醫(yī)生說就這一兩個月吧?！比A蕓聽得出來姑婆的聲音帶著哭腔，轉(zhuǎn)頭看到她還用瘦得皮包骨的手擦了擦眼睛，姑婆深邃地眼眸泛紅了，在燈光下，能清楚看到泛著淚光。
“那現(xiàn)在誰在陪著？“王桂芬看著眼前這位孤獨無助的老人。
“王琴。她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只能偶爾去去?！蓖跚偈枪霉玫拇笈畠?，也就是桂芬的姐姐，脾氣有些沖，但是心地善良。
“芳芳你最近去看你爸了嗎？你爸他自己知不知道這個事？”
“沒告訴他，不過估計他也猜到了。”芳芳是王明舅舅唯一的女兒，自打王明舅舅在芳芳七八歲時離婚后，芳芳就跟著這個舅舅和姑婆住在一起。
“需要準(zhǔn)備后事了?！狈挤嫉睦瞎又f到。
“還早呢，準(zhǔn)備什么后事！”姑婆有點生氣，畢竟年齡大了，身體多少還有些毛病，說出這句話她似乎竭盡了全力在呵斥這個孫女婿唐川，她害怕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更何況這個孫女婿就是個外人。
“你們家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唐川被吼了之后，心情似乎也不太好，向王小芳低喝到。
王小芳被老公這么一喝，底氣不足，眼神中還透著害怕與不安。
“好了好了，姑姑，你也放寬心，他這個肺癌也拖了大半年了，大家都在幫忙照顧，治療?！蓖豕鸱乙妱荽蛄藗€圓場。
老太太沒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壓抑：“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話跟你們好公（此好公為爺爺?shù)姆窖裕┲v，我待會回去?！惫闷攀怯行氖拢敫牡艿?，也就是華蕓的親外公說說話。
“那好婆你再坐會吧。我們先走了，家里小孩該鬧了?！?p> 王小芳給她老公使了個眼色，唐川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板著臉打了聲招呼，跟著小芳出了門。
“外婆，桂芬姑姑，你看他們的臉色，跟誰欠他們一樣的。”坐在沙發(fā)上一直沒說話的許菲在王小芳他們剛關(guān)上大門就開口了。
“姐，咋啦咋啦？”華蕓知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他們以前關(guān)系特別好，畢竟是表姊妹，可今天明顯氣氛不對，她一顆八卦的心熊熊燃起。
“你還不知道嗎？我跟你說?！庇谑牵龔纳嘲l(fā)起來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姑婆則坐到了沙發(fā)那邊，跟王桂芬，還有自己的弟弟說話。
“姐，發(fā)生啥事了？”華蕓還沒等許菲坐下，又問道。
“就阿明舅舅現(xiàn)在不是身體不好，不行了嘛！”華蕓從廣州回來后才知道的這事，那時候還在感嘆阿明舅舅命不太好，又是離婚現(xiàn)在又是癌癥的，回來后跟著爸媽去看過幾次，現(xiàn)在瘦得皮包骨，臉色差的沒有一絲血色，因為身體痛，所以一直皺著眉忍受著。
“然后呢，怎么感覺你跟小芳姐他們有啥事？”
“她就是沒良心的，說我們沒去照顧他爸?！?p> “啊？啥意思？”
“說他爸生病了，我們沒怎么去照顧他，他爸可憐。”
“……就因為這事？”
“嗯，你說說看，那是他爸，我們?nèi)タ词乔榉郑植皇潜痉謱Σ粚?，而且，我媽身體又不好，跟我爸離婚后也一直跟我兩人一起住，再說也50來歲的人了。還有，話說回來，我們哪里沒去看望舅舅了？我也在上班，下班有空了也會去看看?！?p> 許菲也是個直爽的人，雖然父母也早就離異，但是心態(tài)很正，她跟華蕓的性格差不多，所以兩人關(guān)系特別好，一拍即合的那種。
“就因為沒去看舅舅嗎？不至于吧，這是她爸又不是你爸，她現(xiàn)在不工作，自己去照顧嘛?！?p> “就是啊。說什么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一個個都幫我，都來看我的，現(xiàn)在她爸生病了，都不去看。”許菲幾年前得了再生性障礙貧血，屬于白血病一種吧，當(dāng)時華蕓還在上高中，那段時間整個家里面的人都特別緊張，好在最后治療還算有用，現(xiàn)在每個月還在靠藥物穩(wěn)定。也因為這個病，許菲男朋友當(dāng)即跟她分了手，許菲也知道，這個病也沒法結(jié)婚，所以年齡雖比小芳大了2歲，小芳女兒都3歲多了，而許菲仍舊單身著。她相比小芳來說，比較好強，獨立有主見。
“這有什么可對比的？”華蕓表示很無奈。
“那她要這么比啊。我身體也不好，總不可能我一個外甥女天天去照顧舅舅吧？我還有工作，她自己倒沒工作。她還說自己帶娃累，她帶過多久娃了啊？”
“也確實，小小妞出生后，不是你媽去他家?guī)兔『ⅲ瑹?，洗衣服的么？?p> “是啊，你看你都知道，她自己不知道，這種人不懂得感恩?！痹S菲嘆了口氣。
“那天芳芳和唐川把我叫到醫(yī)院，意思是現(xiàn)在的房子要給他們，讓我先寫一份保證書。”另一邊，姑婆正和桂芬他們說事。
“簽了干嘛？”桂芬驚訝地問道。
“意思說那房子阿明出了錢的，而且一直是芳芳他爸跟我住那里，就該他們的，他們要賣掉?！?p> “賣了以后呢？你住哪里？”
“說住他們芳芳那里，他們養(yǎng)我。”
“算了吧，叫你過去幫他們做飯洗衣服吧。之前小芳生小孩的時候，說是接你去看重外孫女，不還是你幫著燒飯洗衣服？還指望他們養(yǎng)你？”
“沒辦法呀，現(xiàn)在芳芳這么可憐，父母離婚，現(xiàn)在阿明又……”
“有啥好可憐的？她可憐，我就不可憐了？”許菲聽到后，立馬就對著沙發(fā)那邊吼了出聲。
“她要那個房子干嘛？人啊沒走呢。再說，那房子房產(chǎn)證寫的是姐夫，姐夫走了那么多年，也應(yīng)該是你的，你在里面養(yǎng)養(yǎng)老挺好的，要他們操心這事干嘛？唐川也不是個東西！”外公終于說話了，板著臉，他們老一輩，很注重親情。
姑婆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疼愛所有的子孫，可偏偏做事吃力不討好。姑婆上面還有2個哥哥，下面就華蕓外公這一個弟弟，不知為何，她的嫂子們還有大侄女們都不太待見她，總覺這個老太太太作了。
華蕓這家子心明鏡著呢。直到阿明舅舅去世后的事情，更讓她看清楚，不是這個老太婆作，而是其他人隨著時間變遷，變了性格和觀念，把親情都給淡薄了。
那天有些不歡而散，姑婆因為兒子生病的事情，一整晚都沒舒展過眉頭，許菲姐也是氣她那個妹妹為什么現(xiàn)在變得如此冷漠。
直到阿明舅舅去世送葬的那天，唐川對著眾人給了王小芳一巴掌，華蕓才知道，有些盲目的愛情，最后會變成依賴。對于王小芳來說，她一直在家?guī)蓿旰⒆雍缶蜎]有出來工作，她失去了所有獨立的經(jīng)濟來源，唯一只能依靠夫家，而且，最終她舍棄了親情。
后來，王小芳因為唐川的話：“你要是不跟你姑姑他們斷了，不把那房子拿到手，我就跟你離婚！”，最終選擇了有錢的夫家，并且生了個兒子穩(wěn)定住了地位，最終，70多歲的老太太直接去法院進行了上訴，懦弱無用的王小芳把最后的一絲情念都斬斷了。
華蕓覺得婚姻有時候真的很可怕，也許有些家庭在外人看來幸福美滿，實則本質(zhì)已經(jīng)分崩離析。
“睡了嗎？”
“還沒，剛剛我家來了親戚，剛走，我準(zhǔn)備洗漱?！?p> “好的，我看你到家也沒有發(fā)我消息，想著你應(yīng)該有事，就沒打擾你。那你早點休息吧。”
“嗯。”如果真的很在乎，不應(yīng)該怕打擾我，應(yīng)該是緊張的關(guān)心，哪怕我厭煩，至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李碩并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