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深深誤覓王孫(7)
云霞深深誤覓王孫(7)
張容瑾大膽猜測,這兩塊玉佩確實是同一時代誕生的,只是經(jīng)歷的時光不盡相同,一塊已跨越了千年,而另一塊只經(jīng)歷到這個時代。
經(jīng)歷千年的是那塊舊玉佩,是她從現(xiàn)代帶過來的。
而只經(jīng)歷至如今的便是另一塊,張家三小姐的玉佩。
依夢中男子而言,張家三小姐的是凰佩,那么另一塊,爺爺留給她的就是鳳佩。
這枚鳳佩是她帶來的,不屬于這里,
那這個時空里,會不會,有另外一塊鳳佩?
或許是她回去的契機?
新舊程度不同的兩塊玉佩靜靜躺在案上,沐浴著昏黃的燭光。
張容瑾將鳳佩收起,將凰佩塞進衣袖中。
既來之,則安之,
這叫她如何能安?若她連爭取都未曾,她怎么能夠真的安定下來,最起碼她得知道自己為何而來,是否能回去。
她不信命,不屈從于命,命向來是曲折離奇叫人絕望的,她卻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只要無不可逆之因,越是苛忍的命運,她是要頂住。
曾經(jīng)那樣的絕境她都未曾放棄過,咬牙堅持了下來,如今并非絕境,尚有余地可退,起碼不用擔心生計,不用四處奔波,即便失敗也不會山窮水盡,還有親人能護著她。
親人……張容瑾愣了愣,何時,在她心里,張家三小姐的親人在她心里也有了位置。
張容瑾合上匣子,罷了…旁的事,還是不要多想了。
若是要找到這里的鳳佩,則必要尋到她夢中張家三小姐聲聲喚殿下的人。
她記得,夢中男子一貫喚她瑾卿。
而她今日暈倒時,分明聽見淮陽王殿下喚她瑾卿。
會不會是淮陽王?
張容瑾細想著,卻又覺得不像。
若淮陽王是夢中人,何以覺得兩人之間如此生疏,從淮陽王的舉止來看,亦不像是相識已久的故人。
張容瑾握著凰佩,看著凰佩的穗子搖來晃去。
許久,張容瑾起身,推開門,外面已是星辰熠熠,夜色四合。
夜風有些涼,浸入她的衣領里。
霎時清醒。
“奉茗?!?p> “奴婢在”
“前庭宴會可散了?”
“回小姐的話,已經(jīng)散了?!?p> “父親在哪?”
“宴席完畢后,和大公子一直在書房,沒有出來過。”
張容瑾放下扶著門框的手,
若是決定要活下去,便不能坐以待斃了。
“跟著我,去書房?!?p> 奉茗一愣,
“小姐,現(xiàn)在?”
“現(xiàn)在大人恐正在氣頭上呢。”
“要不,明天再去也可?”
張容瑾道:“明日就遲了?!?p> 重重花影,夜色露華低,張容瑾素手抬起攔面的花枝,幾朵落花沾染了露水跌落入泥。
“小姐?!?p> 張容瑾回頭。
奉茗提著燈籠,光染了她們周身。
屏鏡道,
“小姐,奴婢有一事,想要告訴小姐?!?p> 張容瑾道:“何事?”
奉茗面色猶豫,抿了抿唇道,
“在卿云苑內(nèi),這句話奴婢是萬萬不該說的?!?p> 張容瑾抬眉,看著她。
奉茗道:“小姐,那枚玉佩——”
張容瑾面色不變,心下卻一震。
“怎么?”
“求小姐處罰,恕奴婢保管不力,之前,小姐讓奴婢保管那枚玉佩,可是奴婢愚鈍,竟將玉佩丟失?!?p> 張容瑾道:“丟失?那我手上的玉佩——”
“奴婢遍尋不到,可那玉佩又是忽然出現(xiàn)的,四小姐說,府中有盜賊,偷取了一枚玉佩,卻偏偏只通知我,讓我去取。說是見您佩戴過,所以知道是您的?!?p> “可若是四小姐知道是您的,直接送回來便是,為何躲躲藏藏,偏偏叫那等嘴碎的婢子在假山后說閑話,道四小姐的玉安寢苑捉了盜賊,從賊人身上搜出一塊上等的白玉來,正好叫奴婢聽著?!?p> “當時,奴婢一聽,便猜想那白玉就是小姐您交給我保管的那塊玉佩。便匆匆跑去玉安寢苑打聽,卻正聽見四小姐招人叫我來?!?p> “是時,奴婢便出來見過四小姐,”
“可是,四小姐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便叫大丫鬟拿了銀錢給奴婢,讓奴婢做卿云苑的細作,一旦您有風吹草動,必要及時告知她?!?p> 張容瑾看著奉茗,燭火搖曳,照在她面上,表情恍惚不清。
“所以呢?”
“奴婢的命可是您從東閣娘娘那兒救出來的,怎么能忘恩負義。奴婢自然是不能背叛您,怕打草驚蛇,奉茗表面上假裝應允,將玉佩拿回之后,那銀錢匣子卻至今仍壓在奴婢枕頭底下,未曾動過?!?p> “望小姐明鑒?!?p> 張容瑾看著奉茗良久,輕嘆一口氣。
只是剛來,就要面對這些亂七八糟心機深沉的內(nèi)宅女子了嗎。
她如何斗得贏,更何況昨日她還覺得張四小姐活潑可愛,天真開朗,今日便換了天地了。
奉茗面上有淚痕,卻是強忍著哭聲。
張容瑾道:
“快把眼淚擦擦,你做得很好,別哭了?!?p> 奉茗聞言,破涕為笑,
“是,多謝小姐體諒?!?p> 張容瑾道:
“可還有旁的,千萬不要遺漏。”
奉茗道,
“小姐,說句誅心的話,奉茗勸您,不要信屏鏡?!?p> 張容瑾瞇眼,
“這又是為何?”
奉茗道:
“奴婢,奴婢看見她從四小姐的院子里出來,恰時深更半夜,她偷偷摸摸的,也正是當晚奴婢值夜,才得以發(fā)現(xiàn)?!?p> 張容瑾手中扶著的花枝一顫。
她緩緩道:
“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對外人說?!?p> 奉茗道:
“雖是此話誅心,卻愿小姐能記在心上,奴婢知道,奴婢在您身邊的日子沒有屏鏡和繁弦在您身邊的日子長,也遠沒有屏鏡繁弦來得可信,在小姐心中,屏鏡的位置定然是比奴婢高得多,可是奴婢愿逆位而言,奴婢萬萬不愿小姐受到傷害,四小姐她一向爭強好勝,最是忍不得您一直壓在她之上,亦是怨恨嫡庶之分。會有以銀錢收買奴婢之事,未必不會有以此法收攏他人。”
張容瑾抬頭看月,
冰魄淡逸,可見不可及。
張容瑾道:
“我知道,你只要好好做好自己,旁的無需你多管,屏鏡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p> “是,小姐?!?p> 張容瑾轉(zhuǎn)身,似心上忽然墜了沉物,
她忽然覺得有些荒誕和可笑,
這里是不是她的一場夢境而已,只是她一直醒不來,以為是真實之境。
張容瑾緣著曲折的花陌緩緩向前走,到了書房前,小廝守在門口,看見張容瑾,很快進了內(nèi)室,不久,又出來,
恭敬地道一聲,
“三小姐?!?p> “父親和大公子可在內(nèi)?可便打擾?”
“回小姐的話,大人讓小的轉(zhuǎn)告小姐一句話?!?p> “什么話?”
“萬源自山來,山凈而水清。”
萬源自山來,山凈而水清。
張容瑾默念一遍。
山凈而水清,
須臾,
張容瑾看向小廝,
“替我轉(zhuǎn)告父親,繩墨在心,盡日不敢忘。”
小廝轉(zhuǎn)身入內(nèi),
片刻又出來,
“三小姐,請您進去吧?!?p> 張容瑾抬步,
萬源自山來,山靜而水清,
無非是在提醒她,守好本心。
繩墨,本則也,謂之正確的準則。
她如此回答,無疑是在告訴張釋之,
雖然今天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但是她依然恪守本心,未敢忘記張家家訓。
張容瑾入內(nèi),
屋內(nèi)燈火通明,
張容瑾進去,未有一言,撩衣跪地。
“愿父親處罰,女兒今朝德行有失,不敢狡辯,亦惶恐不已,今日橫生意外,乍值王孫,女子自知自明,本心守集,亦未自專,不敢多情,男婚女嫁,本隨雙親,無意高攀,亦無欣瑜,為證我心,愿得父讓,求吾性明,以仰宗族?!?p> 張容瑾伏跪在地,這段話,和她曾經(jīng)背過的檢討幾乎一樣,只是略微改動,每每她犯錯,爺爺就會讓她寫檢討,而這段話,自省,自白,表明態(tài)度和本心都有了,還上升到愿秉承先祖之志的高度,曾經(jīng)被她當做萬能模板拿來應付爺爺,如今,只是被她翻譯成半文半白的話語了而已。
畢竟,不管她對不對,做沒有做,對方都只是要一個態(tài)度而已。
張釋之不可能不知道這只是一個意外,但是,為了保全張家,他需要她的態(tài)度。
她若不卑不亢,為證明本心堅定,為無愧宗族,愿得處罰而自明。
她的結(jié)果,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她不表示,不主動,張家一樣會將她的形象渲染成這樣,以保全張家和她。
只是,處于被動的狀態(tài),張容瑾總覺得一切似乎都難以掌控。
室內(nèi)很安靜,張容瑾看見張釋之的衣角擺動,良久,她聽見張釋之道:
“既然如此,便罰你去慈微觀,請愿祈福,住滿十五日再歸來?!?p> 張容瑾道:“謝父親成全?!?p> 張容瑾雙手交疊放于額上,俯身行禮。
其實,無論她來不來,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只是她來,便能讓張釋之更信她一分,讓局面更可控一分,她想多做一點,多走一步,這樣,才不會處于被動。
張容瑾緊緊地捏著袖中的玉佩,
其實她猜測過,張釋之會讓她去慈微觀。
她曾聽過繁弦說,過往時,只要張家三小姐有什么大事,必被送去慈微觀,最后必又無恙歸來。
而今,卿云天鳳景象一出,一遇天象,她必暈倒,對張容瑾來說,應當是大事了。
依據(jù)含朝的那些猜測,張釋之應當會罰她以正視聽。
可這也正是在說明,這個處罰不過是形式上的,張釋之不會真的罰她。
張容瑾猜測,既然只是形式上的,那么張釋之會不會遣她去慈微觀?
畢竟那是與張家三小姐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地方,充滿神秘與未知,或許未知里,就有她要找的東西。
再者,林氏讓她不要出門,
可不出門如何去尋那一方鳳佩?
她必須得為自己,制造機會。
即便張釋之沒有讓她去慈微觀,她也要已卿云天鳳來旁敲側(cè)擊地提醒張釋之,該送她去慈微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