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只是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順便為您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p> “這兒已經(jīng)夠亂了?!彼鱾愓f著又回到桌子前,其它人馬上圍攏過去,文德聽見他們在說著今晚的防線......守住高塔木宅,騎兵在圍墻后面,弓箭手找到安全的位置等等。
“將軍,鎮(zhèn)子里的尸體,沾染著十分邪惡的魔法力量,他們需要盡快處理掉,否則很快就會引發(fā)瘟疫,他如果瘟疫污染了土地,那將會是災難性的后果?!蹦寰S戈聲音沉著堅定,不容反駁。
索倫卻像沒有聽到一樣,他用鵝毛筆在地圖上作著記號,聲音冷冷的從盔甲堆里傳來:“活著的人都已經(jīng)顧不上了,哪里還有空去管死去的人?!?p> “這件事很重要,刻不容緩?!?p> 索倫輕輕地羽毛筆放在桌子上,推開身邊的人,緩緩地走到莫洛維戈的面前,他那筆直方棱的額頭幾乎已經(jīng)頂在莫洛維戈的帽沿上,聲音平靜卻渾濁:“如果你以為你看到的那一小堆尸體就是全部的話,那你就錯了,這個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體,鎮(zhèn)子的西邊到處都橫亙著來不及收拾的尸體,你以為我們留在這兒干嗎?我們不是來打掃垃圾的,我們是來建立防線的,不讓敵人跨進這個鎮(zhèn)子一步才是我接到的命令?!?p> “瘟疫會不費吹灰之力就瓦解您的防線,將軍?!蹦寰S戈平淡地說道,“我想你明白這一點,這比戰(zhàn)場的痢疾還要可怕,痢疾只奪走士兵的健康,而瘟疫只帶走士兵們的性命?!?p> “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這兒的人今晚就可能會丟掉性命,所以對于明天才可能會發(fā)生的災難,眼下我無暇顧及?!彼鱾惡笸肆艘徊剑L出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來向他的部下們大聲地發(fā)出命令:“集結隊伍,準備迎戰(zhàn)?!?p> 屋子里的盔甲發(fā)出一陣叮叮當當?shù)捻憚?,莫洛維戈和文德避讓在一旁。疲憊的軍官們臉上滿是堅毅的表情。
“文德,我要你今晚呆在這兒,哪兒也別去,明白嗎?”莫洛維戈看著文德,溫和地說道,文德則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后目送莫洛維戈離開。
文德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呆了多久,他的周圍先是一陣嘈雜,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靜,這寂靜非??膳?,給他的感覺像是掉進了黑沉的湖水中,就像那次在諾莫瑞克山谷中的湖水中一樣,他說不上害怕,但是覺得很無助,所幸屋子里燭光明亮,這多多少少驅(qū)走了他的不安情緒。
寂靜沒能持續(xù)多久,周圍突然響起了無數(shù)沉重的轟隆聲,像是無數(shù)的巨石從山頂滾落一般,腳下的地板也隱隱跟著震顫起來,這震顫持續(xù)了大約十分鐘,然后就摻進去了無數(shù)激昂的吶喊聲,那聲音像海嘯急浪拍打著山崖,那么的歇斯底里,透露著深陷絕望般的決心。這兩股聲音混和在一聲就失去了原有的特色,只變得嘈雜不堪,文德不明所以,但他記得莫洛維戈要他今晚都呆在這兒別出去,所以他只怔怔地望著蠟燭,偶爾看向黑洞洞的門口。
在黑暗和惶恐中,文德忘記了莫洛維戈的囑咐,他愣愣地站在門外,門外一片漆黑,街上站滿了模糊不清的影子,他們仰著頭,望著嘈雜聲傳來的方向。突然,鎮(zhèn)子的東邊亮起巨大的火焰,火光照亮了半邊深沉的夜空,只見不遠處高高的房頂上,矗立著巨獸般的投石車,一個個巨大的火球被燃起,呼嘯著朝著鎮(zhèn)子的東邊飛去,落進那些燃燒的火焰里,發(fā)出低沉的火焰爆裂聲,借著光亮,文德看清了街上的影子,那是些蒼老的臉龐,在火光的映照下閃著黑銅色的光,那些閃爍著的面龐上的全是麻木的表情,遠處的吶喊聲和火焰的爆炸聲震耳欲聾,但他們都似乎沒有聽覺一樣麻木遲滯,就像一尊尊雕塑,在火光中忽隱忽現(xiàn)。
莫洛維戈先生,莫洛維戈先生在哪兒,文德嚇壞了,無助和恐懼狠狠地攫住了他,他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人,在這個可怕的陌生的環(huán)境里,他的感覺和知覺都像是被恐懼吞噬掉了一樣,這令他感到極其不安。
一隊騎兵從文德身邊馳騁而去,最前面的那個人令文德麻木的知覺有所蘇醒,那是伊弗蘭杰。文德本能地追了上去,但是馬匹在前面拐個彎就不見了,文德迷茫地向前走著,想要找到他們的蹤跡,但是那一隊騎士就像是變成了幽靈消失在了墻里一樣,文德胡亂地走了很久,周圍死一樣的空曠安靜,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火光越來越亮了,他就像被火吸引的飛蛾一樣不知不覺地向著危險走去。
當文德繞開最后一幢破敗的建筑后,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那被火光照亮的高大身軀再一次勾起了他對于掛在梧桐樹上的那些可怕尸體的回憶:他們高大的身軀孔武有力,粗壯的手臂野蠻兇橫,可怕的表情就像地獄里的夜叉。他們手里拿著粗大的石矛或者長刀,身形遠遠地高過那些圍在他們身邊的士兵,他們能輕松地用石矛刺穿一具肉體,然后帶著殘忍的快意將他們狠狠地甩出去,也能單手抓起一具盔甲,然后用力的摜在地上,長刀像死神的鐮刀,只需猛地一揮,便能將一個強壯的身體砍作兩截。
這可怕的殺戮場景帶給了文德深深的恐懼,他那因驚恐而瞪的極大的眼睛被火光照亮,那火光仿佛是在他的眼底燃燒,燒光了他的力量,讓他深深的陷恐懼中,想要逃離卻失去了力量。
那些高大的烏瓦人還在同周圍的士兵廝殺著,盡管他們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但是卻依然不可阻擋。堅利的長矛刺入了他們的胸膛,但他們那高高隆起的肌肉像鐵鑄的黑甲一般,長矛便再也刺不進去半分。
烏瓦人的長刀和石矛一次又一次揮起落下,他們身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當周圍的士兵接連死在屠戮之下后,那些殺狂了性子的斗獸開始尋找新的目標,四周只有文德那瘦弱可憐的身子,在火光的照耀下瑟瑟發(fā)抖。
文德沒有意識那個可怕的身影在向他走來,盡管他看到了,但是他無法逃離或者反抗,他的意識和身體完全脫離,精神被恐懼麻痹,身體也完全失去了知覺。死去的士兵就倒在文德的身邊,他們死后那張憤恨的臉似乎在向文德吶喊:快逃,快跑。那個高大的兇殘的野獸最終還是沒能靠近文德,伊弗蘭杰放縱著身下的座騎,那匹馬和他的主人一樣英勇無畏,它用盡全力向著面前那個高大的身軀沖去,帶著鐵甲的頭狠狠地撞在那個像野獸一樣高大兇殘的烏瓦人的胸膛上,鐵甲刺破了一大片皮膚,同時也狠狠地將那個身軀撞倒在地,伊弗蘭杰早已執(zhí)劍在手,銀色的長劍上仿佛有火焰在燃燒跳躍,他像一條撲向野狼的勇猛獵犬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帶著如烈焰燃燒般的怒吼將劍身深深地刺進倒在地上的敵人黑石一般的胸膛之中。伊弗蘭杰的憤怒比熊熊燃燒的烈火還盛,他看著被踏在腳下的身軀嘶吼著失去了掙扎的力量,將劍狠狠地拔出來,看不清顏色的血液噴涌而出,他閃身避開,然后揮劍砍掉那個身體上的頭顱。
“文德,你怎么會在這兒?!币粮ヌm杰快步跑過來,他伸手拉住文德的胳膊,將他往一邊拖去。“莫洛維戈,文德在這兒,莫洛維戈,你聽到了嗎?”
文德感覺失去的力量又回來了,他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此刻他換上了那身普通的魔法袍,左手拿著和他一般高的魔杖,沒有戴帽子,銀白色的須發(fā)在火焰的熱浪和夜晚的冷風中飄浮不定,文德掙脫伊弗蘭杰的胳膊向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跑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老天啊,你怎么會在這兒。”莫洛維戈吃驚地望著文德,火光照亮了他那半張焦灼不安的臉龐。文德只是定定地望著他說不出話,莫洛維戈馬上明白他是嚇壞了,一邊自責自己不應該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兒,一邊環(huán)顧四周確定并沒有什么危險才放下心來查看著文德,所幸他只是受了些驚嚇。
“對不起孩子,我向你道歉?!蹦寰S戈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臉來文德齊平,他看著文德那怔怔的臉蛋,心里說不出的懊喪,“我不應該帶你來這種地方的,這兒比我想像的還要像地獄?!?p> 又有無數(shù)的火球從文德和莫洛維戈的頭上劃過去,重重地落在遠處的地面上,火球里面盛滿了易燃的桐油,落在地上便燃起了一大片。
“快去把缺口堵上,你們想讓我們腹背受敵嗎?”伊弗蘭杰急切的聲音傳來,文德把頭轉(zhuǎn)了過去,只見伊弗蘭杰的騎士團呼嘯著前上沖前去,馬蹄踩在地上的尸體上,只發(fā)出沉悶的嗵嗵聲,火光中,那些兇蠻的烏瓦人再次撲了上來,文德嚇的緊緊地抓著莫洛維戈的袍子不肯松手。
如果起先莫洛維戈還能忍受的話,那么現(xiàn)在,他的盛怒也達到了頂峰,他將文德緊緊地護在身后,沉穩(wěn)地向著烏瓦人沖過來的方向走去。
文德覺得只要在莫洛維戈的身邊就十分安全,他一點兒也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