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買電視機(jī)
“小雨，回家了，你爸從廣州回來了”母親看我在大路上推著自行車瞎跑，也不敢上去騎，索性把我叫回家。
“哎！是嗎？那我馬上回家，爸爸一定給我?guī)Ш贸缘牧恕蔽椰F(xiàn)在都上小學(xué)四年級了，學(xué)習(xí)是越學(xué)越差，但有一條我一直堅持著：那就是吃，吃的心眼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父親這兩年都會坐火車押運(yùn)好多牛送到廣州，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只知道每次父親都會給我們帶回好吃的。
一進(jìn)門就看到父親坐在桌前抽著旱煙，面前擺著幾樣禮物，還有一串黑色的東西，從來就沒有見過。
“爸爸，回來了，我們都想你了”自生下來母親就說過，四個孩子里我的嘴最甜，為了吃，我啥都能豁出去。
“嗯！小雨，爸爸這次沒給你帶回禮物怎么辦呢？”。
“不能，爸爸，沒誰的也會有我的，因為我最喜歡爸爸了”我又開啟了拍馬屁模式。
“是真的小雨，你看，這雙皮鞋是你媽的，軍帽是二哥的，手套是姐姐的。本來爸爸給你帶回來的是香蕉，你也看到了，路程遠(yuǎn)，香蕉都壞了，一個都不能吃了”父親也覺得走了半個多月沒能給我?guī)Щ囟Y物而感到愧疚。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眼淚最終沒忍住，不由自主地流下來，自己也覺得沒有出息，為了吃，這么大了還哭鼻子。
“怎么了？你爸回來了不高興嗎？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哎呀！你桌子上放的啥啊？”母親進(jìn)屋就數(shù)落我，看到香蕉也好奇地問。
“唉！那不給她買的香蕉嘛！路程太遠(yuǎn)了都壞了，這不哭呢？我也沒辦法??！咱們這里也沒有應(yīng)季的水果。我剛才想了，既然吃不到水果，那咱家就買臺電視吧！現(xiàn)在外面變化可大了，咱們這里的消息太閉塞了，看電視還能知道一些國家大事”。
“??！是真的？那現(xiàn)在就去買吧！我還沒看過電視呢？爸爸，你這兩年為啥老去廣州送牛？咱家有錢買電視嗎？”聽說買電視，我破涕為笑了，這可比香蕉好多了。
“看給你急的，小雨，聽爸和你說，在1979年的時候，我們國家就已經(jīng)實行改革開放了，1981年12月份上面還下達(dá)了文件，說是允許農(nóng)村實行各種責(zé)任制，包產(chǎn)到戶、到組等等，改善農(nóng)村商品流通、推進(jìn)農(nóng)業(yè)科學(xué)技術(shù)、提高經(jīng)濟(jì)效和改善生活。農(nóng)村政策放寬以后，一些地方搞了包產(chǎn)到戶，我們農(nóng)場也實行了，而且效果好，變化也快?，F(xiàn)在家家都有儲蓄，而且是吃飽穿暖，可這遠(yuǎn)遠(yuǎn)還不夠，咱們還要向國際化發(fā)展，讓國家和世界一個水平”。
我聽了這些雖然不是完全懂得，反正就知道一點：現(xiàn)在的生活水平確實比以前可好多了，既然是為了我們老百姓好，那政策一定是對的。
第二天，爸爸騎自行車去鎮(zhèn)上買電視了，我和二哥、姐姐從早晨等到中午也不見父親回來，我著急地跑到村口望眼欲穿地盯著那條唯一進(jìn)村的路。
直到傍晚，父親才推著自行車出現(xiàn)在村口，我們頓時歡呼雀躍，飛奔跑到父親自行車前，看到后架上綁了個大紙殼箱子，箱子里裝著全村有史以來的第一臺電視機(jī)。
那是一臺芙蓉牌的17英寸黑白電視機(jī)，母親雖然覺得價格有點貴，但看到我們的高興的樣子也沒在說什么。
到了晚上，村里的人聽說我家買了電視，都早早地吃完飯到我家看電視，父親從回來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直忙到七點。
屋子里早已站滿了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我被擠在了炕上放被褥的櫥柜里，窩的我都上不來氣。
父親實在沒有辦法，和大人們商量過后，決定把電視放到院子里，院子比屋里地方大多了。
二哥站在梯子上，聽著父親的指揮，轉(zhuǎn)動著自制的天線收信號，一會向左轉(zhuǎn)、一會向右轉(zhuǎn)，電視終于有影了，這個時間段是《新聞聯(lián)播》，大人們興高采烈地看起來，我們小孩子看不懂國家大事，但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最讓我們迷戀的是《新聞聯(lián)播》過后，就是風(fēng)靡一時的港臺武打劇《霍元甲》，剛看時，全村的人歡呼起來，那熱情也是空前高漲。
我們這些孩子包括一些年輕人都夢想成為郭靖那樣的一代大俠，降龍十八掌、一指禪功、蛤蟆功在村里操練得霍霍有聲，而婦女們就想成為黃蓉那樣，能有個知疼知熱的傻男人去愛她們。
剛開始父母還能陪著大家看到最后，可時間長了，那些年輕人和孩子們精力充沛，看電視不論節(jié)目品類，非要看到屏幕上打出“再見”才走，父母沒有辦法，明天還要上班，只好在電視沒演完前就關(guān)電視。
村里人雖然意猶未盡，但我家是電視的主人，只能悻悻地回家了，我原以為他們會生氣，沒有想到第二天他們還會如期而至的。
顯而易見，到別人家去看電視有諸多的不方便，也絕非長久之計。于是，村里條件好點的人家也買了電視機(jī)，我家總算寬松點了。
邢家三個兄弟每天是雷打不動，到了七點哥三齊刷刷地站在我家屋里，我雖然討厭她們，可他家確實還沒有能力買電視，也就不和他們計較了。
因為那時候買臺電視機(jī)并不是簡單的事，一來就是電視機(jī)的價格，相當(dāng)于一個農(nóng)村家庭一筆相當(dāng)大的開銷，二來電視機(jī)實在太緊俏，沒有點關(guān)系都弄不到。
張磊早早地就被‘大喇叭’放在凳子上等著看電視，今晚有他最喜歡看的《神筆馬良》，雖然已經(jīng)看過好多遍了，可他還是百看不厭。
‘大喇叭’家一直沒有買電視，就是因為大女兒這幾年得重病，到處求醫(yī)問藥也沒有挽回她的生命，把家里的錢花的所剩無幾，照‘大喇叭’講話說，她家用不了幾年就會大翻身的。
七點半《新聞聯(lián)播》剛剛演完，‘大喇叭’就把電視調(diào)到了《神筆馬良》，可邢家三兄弟非要看《霍元甲》，他們每天都會和電視上學(xué)武打動作。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想咋的？我兒子要看《神筆馬良》知不知道，還有沒有個先來后到了？我家張磊可是六點就來了”‘大喇叭’的嗓門又開始了，吵的大家電視沒法看。
“六點來又咋樣？我們還是四點來的呢？大家都喜歡看《霍元甲》，就你家張磊要看《神筆馬良》，還講不講點理了？你是大人就牛了嗎？欺負(fù)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二狼’也沒慣著‘大喇叭’，和她一頓吵吵。
“吆！你們?nèi)齻€想怎樣？知不知道這是誰家？是我的親家，我親家就是我家，我想看哪個頻道就看哪個頻道，你們有招嗎？”‘大喇叭’為了張磊也真是豁出去了，盡然和半大孩子拌嘴。
“你厲害，你最牛，你那么有本事咋沒把你家姑娘救活呢？就會對外人耍威風(fēng)”‘三狼’的話把我們都震驚了，這可是觸碰到‘大喇叭’的底線了。
果不其然，‘大喇叭’蹦高就罵開了：“你們幾個說什么呢？你們就敢保證你們以后能好好活著？別出門讓車軋著？再把嘴軋偏偏了，省得一天不說好話。好，你家人能活時間長，個個活的和烏龜王八壽命一樣長”。
越罵越難聽，別人聽了也氣不過，紛紛指責(zé)‘大喇叭’：“你咋這么說話呢？他們再不對也是幫孩子，有點不像話了”。
“就是，就是，也不為別的，就為看個電視至于嗎？嘴上還不積點德，還有個兒子呢？”。
“這么霸道有啥好處？早晚得吃虧，你們沒看現(xiàn)在張老蒙每天也病病殃殃的嗎？就是她太強(qiáng)勢了，克的”。
鄰居們的議論，給‘大喇叭’的臉說的青一塊、紫一塊的，有點坐不住了，拉著張磊的手就往外走：“行，行，你們看行了吧！明天我就去買一個。他們老邢家行嗎？他們家這輩子都甭想買上電視”。
“誰說我家買不上電視？”一聲男高音從外而近，只見一青年長長的頭發(fā)還燙著大波浪，上身花格子襯衣，下身的褲子緊緊包著屁股，褲腿卻像裙子那么大，這是從哪個星球上來的人，穿的不倫不類的？
“我邢家老大和你們保證，明天我就帶著弟弟去買電視，以后村里人誰都不能看不起我家，因為我家現(xiàn)在有錢了，這兩年我在外面掙的錢，比你們一輩子掙的都多。來，讓你們見識見識這是什么？”邢老大從身后拿出一個類似收音機(jī)的盒子。
我們都好奇地跑上前看，心思完全不在電視上了，因為邢老大的打扮和裝備更吸引人。
“這叫雙喇叭錄音機(jī)，里面還有磁帶，想聽什么歌就聽什么，來吧！我給大家放一段”邢老大嫻熟地放著錄音機(jī)，可以看出他玩這個的時間不短。
“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個快樂的青年，芝麻開門、芝麻開門……”錄音機(jī)里唱出的歌曲是比學(xué)校里的老師唱的好聽，尤其是看到邢老大還隨著音樂扭動著屁股，長長的頭發(fā)甩出老遠(yuǎn)，我們都興奮了，學(xué)著他的樣子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