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空氣里蹭蹭地冒著熱氣,像一條條的波浪在翻滾。
幾個小廝端了冰鎮(zhèn)的鮮果急沖沖地往書房里送去。鮮果端到書房時,還在一個勁兒地冒著冷氣。
“老爺,水果到了”。
書桌前的男子手持毛筆,落筆之處力透紙背、筆走龍蛇,手勁與那雙蒼老的手格格不入。
他醉心書法,并未理會下面站著的人。
“老爺”,一個小廝站在門口恭敬地喚了一聲。
“夏府的那位小大人來找您了”。
李林甫心平氣靜,手腕一動,筆墨落下,幾個大字順勢而成。
他提著筆,端詳著面前的字,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后打開一旁的檀木盒子,從里面拿出一枚印章來。
“你告訴他,讓他回去吧”。
李林甫一邊說著一邊把印章按在紙上,他倒要看看,這只小狐貍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日上頭頂,氣溫更加炎熱。
李林甫接過小廝遞上來的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輕吐一口氣。
“老了啊!”,他穿過書桌,走到太師椅前坐下,伸手從盤子里拿出一塊冰涼的瓜果。
“老爺老當益壯,身子骨連年輕人都比不上”。
李林甫聽了呵呵一笑對著他擺了擺手,“你就別安慰我了,一把老骨頭怎么跟年輕人比的了”。
“我看啊,說不以后我就是死在這年輕人的手上的”。
小廝聽了,問道:“老爺可是因為那夏家的小公子煩心?”
“他有什么可擔心的?我擔心的是另外一只老狐貍”。
小廝道:“昨夜夏家五小姐被楊貴妃緊急召入宮中,在宮中待了兩個時辰才出來,不知其中有何緣由?”
“籠絡人心,牽制我,想要拉我下臺。哼,他也配!”,李林甫眼神驀然狠辣了幾分。
“既然夏家的小公子今日上門拜訪,想是沒有受楊貴妃要挾,故此今日上門拜訪想要與老爺你商奪對策”。
李林甫一邊吃瓜一邊聽那小廝說話,他也不打斷,也不說什么,只是安靜的聽著。
“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
“說”。
“既然夏家駁了楊貴妃的面子,那五小姐又怎會安然到家呢?”。
“你呀”,李林甫搖了搖頭,“還是太年輕啊!”。
“就算不答應,楊貴妃也會把夏家的人安全送回去的。誅人誅心,挑撥離間這一套,怎么用都用不夠的”。
“再者,即使是夏有良來找我,也并不能說明他與貴妃娘娘撇清了關系。從來,做戲就是要做全套的。這個夏有良可不像看上去的那樣斯斯文文,心眼兒又黑又多”。
“那老爺以后應當如何?”
“如何?日久見人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元明今日來蘅蘋齋來的分外的早,一進院子發(fā)現夕何還沒有起,柳兒正捧著腮雙眼無神的四處盯著地面。
“柳兒姑娘,你怎么坐在這里?”
“小姐還沒起呢”,柳兒悶悶道。
元明轉身去干活,就聽見柳兒小聲嘀咕道:“小姐今天怎么起這么晚,莫不是生病了?”
元明身子一僵,臉不自覺得紅了,然后就手腳不自然地逃走了。
夕何這一覺睡得確實晚,日上三竿才起來。
夕何剛從床上爬起來,腰腹傳來的酸痛感又讓她重新倒在了床上。
“該死的元明!”,夕何把臉蒙在被子里,然后又不解氣似得在床上一陣鬧騰,對被子又是踢又是打,仿佛在拿某人撒氣一樣。
還在干活的元明絲毫沒有感受到某人的憤怒,但從脖子至頭頂卻是紅的不像話,也不知道是天太熱還是怎么著了。
忽然,一團黑影從夕何屋里飛出來,準確無誤地搭在了元明的頭上。
元明疑惑地取下頭上的東西,發(fā)現是件床單,至于是誰的元明當然再清楚不過了。
他紅著臉看向夕何的屋子,卻發(fā)現夕何朝他狠狠地咧了咧嘴,示意他看床單上的東西。
元明不明所以的打開床單,在看見那一抹鮮紅時,元明差點沒忍住落荒而逃。
夕何向他做了了口型:“弄干凈!”
元明手掌一撫,床單又變回了干干凈凈的樣子。
他走到窗前,把床單遞給夕何,然后就見夕何一把扯過床單,惡狠狠地說道:“睡了就跑,你可真有能耐!”
“我……我沒跑”,元明紅著臉看著夕何,他這樣看上去倒像是自己是被欺負的那個。
夕何懶得理他,把窗戶“嘭”的一關,留下元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正在這時,院門外響起敲門聲。
柳兒一開門,發(fā)現站在門外的正是夏有良。
“二少爺有事嗎?”
“夕何妹妹在嗎?我有事找她”。
“這……小姐剛起床呢!”。
“呵”,夏有良輕聲一笑,“小懶貓!”
“誰來了?”,夕何聽見了院外的聲音,在屋里問道。
“是二少爺”,柳兒答道。
“那你還不趕緊伺候著!”
“是”,柳兒打開門,把夏有良迎了進去。
柳兒將茶水端上桌,又端來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點心瓜果。
夏有良茶杯里茶水見底時夕何才從屋里收拾好出來。
“哥哥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兒看看?”,夕何往夏有良身邊的椅子上一坐,隨手拿起一塊點心就塞進了嘴里。
“你這話說的,就像我平時不待見你似的,從沒見過你這么沒良心的丫頭!”。
夕何放下點心,招呼柳兒出去。
“我還沒良心啊,你有我這個妹妹就不錯了!”
柳兒把房門關上,房內只剩下夕何夏有良二人。
“是又出了什么事嗎?”,夕何開門見山道。
“我今日去見李大人,卻被他拒之門外,妹妹認為如何?”
“此事倒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在貴妃娘娘跟前,這倒看似我們撇清了與李林甫的關系,就是不知道李林甫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有良道:“我倒覺得李林甫這是拿不準我們的主意,想要伺機而動”。
“既然這樣,那我們先觀望一陣子,楊家那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動作?,F在楊釗雖得圣上寵愛,但勢力并不能與李林甫想比。但畢竟久拖不是什么良策,我看還是要找個人幫我們轉移一下火力才好”。
“妹妹這是什么意思?”
“朝堂之上官員眾多,受這二人影響的并不只有我們二人。若是我們能找到一個人,挑起二人之間的矛盾,倒是我們隔岸觀火,待情勢穩(wěn)定再做決定也不遲!”
“只怕如此左右逢源不是什么長久之計,但此計也不是不可以。這樣,我先摸摸朝廷的情勢在做決定”。
“嗯。此事不可魯莽,得小心才是”。
夏有良看了眼窗外,對夕何道:“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
“哥哥慢走”。
夕何起身將夏有良送至院門口,卻見夏有良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妹妹可是生病了?”
“???”,夕何被他問的有些糊涂,不明所以。
“我看你走路的姿勢好像有點怪……”
“啊,這個啊……”,夕何又在心里把元明狠狠地罵了一頓,但臉上還是笑嘻嘻地跟夏有良撒謊道:“昨夜不小心扭著腰了,休息一下就好”。
夏有良皺著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總是這么不小心,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夕何笑嘻嘻,無話可說。
送走夏有良后,夕何在院子里走了幾步。
“真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說罷又走了幾步,“元明!居然下這么重的手!虧你以前還是個出家弟子,我……”
夕何越想越委屈,但又不能說出口,只能一瘸一拐地溜回屋里躺在床上補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