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之柳
柔風細水難吟訴
畫舫誰人歌
輕唱何人傷
青竹滴淚
空付一身清苦
貧瘠之壤
倦人思渺
朝夕暮月
爐鼎之香焚盡
無語長涙
伊人妝美顏
生不同生
死不同死
待夢驚醒方知恨
君不惜,恨君不惜
君不惜,妾之淚,恨君不惜,
春花秋月,夢中千里,難渡幽幽情,
恨君不惜,醉夢生死劫。
夜色中的秦淮河,此時剛入夜,萬家燈火,月華如練。
波光粼粼的河水之上,幾艘畫舫亮著紅色的燈籠,由遠而近的歌聲如泣如訴,情深切切。
一首恨君不惜,唱得李崇文如癡如醉,不知這是哪位大家,吳儂軟語的音調就像羽毛,撥亂行人的思緒。
河邊停著不少擺渡的船夫,專門拉載那些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有時整夜也就拉了一趟。
不過公子哥們出手大方,一趟頂白日數(shù)幾趟,李崇文直接拋下一錠銀子,又問道:“船家,可知那舫中是哪位大家?”
“公子是初到金陵吧,聽口音不似本地人”
“您說的這位,是舫樓的清吟小班,憶心姑娘?!?p> 在于船夫閑聊之下,才得知這青樓畫舫,那也是有等級的,一等的女子便是叫清吟小班,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像這憶心姑娘,在秦淮河上,清吟淺唱著文人才子作的曲詞。
不過這一等的姑娘也有高下之分,金陵十里秦淮,清吟小班眾多,唯有名氣最盛者,才可以擔當“大家”之名。
一等的姑娘,可不會看你花了多少銀子,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家室,只有受到她首肯,你方才可以登上畫舫,
這上了船也分幾種,有的只能在船頭臨近聽聽,有的可以隔著絲簾,隱約看見姑娘的芳影,若是能得到親慕芳澤,那就是大大的榮幸。
在文人的眼中也是名氣倍增。
無論是小班還是大家,一般都是不許留宿的,她們自小便習藝學文,姿色皆是百里挑一,
靠的就是清白的名色,引文人士子爭相追逐,有錢人一擲千金也未必能博美人一笑。
如果哪天姑娘名花有主,便也是名氣衰落之時。
李崇文有些明了,這一等的姑娘不就是后世的明星唄,
靠的就是才華與美貌并重,賣藝不賣身,這樣才有人肯花更多的銀子,也更具有挑戰(zhàn)性。
男人的世界不就是這樣,家養(yǎng)的不如野生的,野生的不如偷來的,
輕易得到的總是不如怎么也得不到的,
這一等的清吟小班,也是有錢人想得也得不到的女人。
要不怎么說,男人就是有點犯賤,越是這么說,李崇文越是想見這憶心姑娘,
那首君不惜的曲子,把他唱的那叫一個心癢癢的,
別傷心,姑娘,他們不珍惜妳,不懂妳,我李崇文一向憐香惜玉。
不如咱們好好聊聊人生,
“公子且慢”船頭一個奴婢模樣的丫鬟恭敬說道,
想上姑娘的船,那得先報名頭,看姑娘高不高興讓你上來。
“公子想上船也可以,須得先對上我家小姐一個上聯(lián)”
“請賜教”李崇文絲毫不敢輕視,
奴婢說道:“籠中金絲雀”
李崇文雖然書讀的不多,但這種簡單的對聯(lián)還是不需要思索再三的,
順口便回道:“困境林中狼”
“公子請上船?!?p> 這就過關了,感覺沒什么難度嘛,看來這憶心姑娘也是門檻設的比較低,
如果連這種簡單的對子都對不上,那就說明不是莽夫就是粗漢,
這樣的男人,有豈能欣賞詞曲的意境。
不過初次來,李崇文只能坐在船頭,畫舫里是進不去的,就這還得花不少銀子。
偏偏這賤骨頭就是覺得,能坐這么近,聽這么好聽的曲子,值得,
畫舫并不大,就是一艘較大的船,上面有個姑娘的香閨,
來聽曲的就李崇文一個,聽船家說都奔幾位“大家”去了,
秦淮河上的“大家”,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登船的,首先這登船銀子就標準不低,
一百兩是單位,一千兩是標配,
饒是如此,那邊也是燈火輝煌,人頭簇擁,就是一幫銀子撐的謊的文人們在比風頭。
能親眼見著姑娘的人屈指可數(shù),李崇文不想去湊熱鬧,
在這里,一壺清茶,佳人相伴,偶爾還能說說心里話,挺好。
“李公子”隔著門簾的門簾內(nèi),一聲酥酥的“公子”
能得到姑娘青睞,李崇文趕忙以禮回道:“在下李崇文,見過憶心姑娘?!?p> “李公子是中原人士?”憶心姑娘聽出李崇文比較濃厚的鄉(xiāng)音,
“姑娘好耳力”李崇文趕緊吹捧一番,其實剛剛連船夫都知道,不過這不阻礙李崇文對憶心姑娘的傾慕之情。
“李公子來江南是經(jīng)商吧?是否遇著不順心的事了?”
這憶心,怕是算命加心理學家吧,怎么知道自己遇到瓶頸。
“李公子莫怪,憶心也是從李公子方才的下聯(lián)中得知?!甭曇綦m然輕柔,但靜謐的秦淮河,李崇文還是聽的清楚。
五個字的下聯(lián),這憶心便能猜出這么多,
這種女子太可怕了,千萬不能娶來當老婆,否則你的私房錢藏哪里,隨便一問就能掐指算出具體位置。
“憶心姑娘何嘗不是與在下一樣”
“同是天涯淪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李崇文很熟練的接了下句,惹的憶心姑娘掩面一笑。
“公子還是進來坐吧,船頭風大”
嘿,這就成功闖近第二關了,有趣。
“憶心招待不周,萬望李公子見諒”依舊隔著一層門簾,不過這門簾卻是絲質的,模糊的可以看到憶心姑娘的身姿。
由于是坐著,隱隱還是能觀測到憶心姑娘身材姣好,香閨的焚爐余煙裊裊,
憶心沒說話,又彈了一曲古箏。
可嘆的是李崇文就知道古箏是樂器,完全聽不懂彈的什么,
就是滴滴咚咚很好聽,有些古意禪境。
越是用心聽,越是感覺這撥弦弄音之人,心有苦楚,
就仿佛自己站在一片荒原,像一匹孤獨的狼,瞭望遠方,依舊孤獨。
不知不覺竟然像入了魔瘴,等回過神,奴婢便請茶送客,
夜深了,公子該回去了。
睡眠中的李崇文,輾轉反側,竟然有些期待時間過的快一點,
最好是跳到明天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