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書回來已經(jīng)是寅時一刻了,他推門就看見唐生趴在梨樹下的石凳上睡著了。一頭的黑發(fā)披散在身后。
他很少看見公子披著頭發(fā),因?yàn)楣右幌虮容^自律,不允許自己有什么出格的行為,平時懶床……那是公子的本能,他說他控制不了……
唐生低吟一聲換了個姿勢,青書本想喊醒他,但是今天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肯定讓公子疲憊了。想了想,青書進(jìn)屋拿了一件外袍披在唐生身上,站起身時余光發(fā)現(xiàn)唐生的臉頰緋紅,像熟透的水蜜桃一般,青書抬手去試探唐生額頭,卻在半尺的地方停了下來,轉(zhuǎn)道去推他肩膀。
“公子……醒醒……公子。”
見唐生沒什反應(yīng),青書只得握住他肩膀加大了力道,“公子,醒醒?!?p> “唔……青書啊,什么事?”
唐生睜開眼,迷蒙間冷不防的看見一顆黑糊糊的腦袋杵在自己眼前嚇了一跳,可隨即她就明白青書為啥這般了。自己的身體不對勁,腦袋昏昏沉沉的,頭重腳輕,“咳,我應(yīng)該是受了風(fēng)寒了,沒事。”
青書把隨著唐生動作而掉在地上的衣服重新給他披上。唐生一只手撐著腦袋,一只手揉著太陽穴,“我有事情要和你說,但是你先說說小姐那情況怎樣了?”
“小姐那走不開身,慕十已對小姐很是上心,光是巡邏的人就有一隊(duì)天天十二個時辰守在小姐房外。所以我進(jìn)不了小姐的身。但從白日里小姐對慕十已的態(tài)度也看不出來小姐是討厭還是喜歡。今晚我找了個空子見到小姐了,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被巡邏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本想再等一下時機(jī),可再也找不到了,只好先回來?!?p> 唐生點(diǎn)點(diǎn)頭,“慕十已,慕府老二,老大早些年間跟隨慕將軍征戰(zhàn)沙場,于器國二十五年同慕將軍一同戰(zhàn)死沙場。慕家二代為國捐軀,只剩了一個白發(fā)人和一個尚在襁褓里的幼子。于是皇上封尚在襁褓里的慕十已為少年將軍,全慕府的榮耀加他一人之身?!碧粕鹗种篙p輕在桌上點(diǎn)了點(diǎn),“沒想到,少年將軍也會學(xué)那些風(fēng)流公子,來一個金屋藏嬌。好!好!好的很吶!”
“大理寺官員連環(huán)被殺案有線索了嗎?”唐生問。
“啊?”青書一時沒從唐生這突然轉(zhuǎn)變的話題中轉(zhuǎn)換過來,后反應(yīng)過來才回到,“有線索了,悠然樓傳來消息,今日白日除了你死亡之外,還有另一名大理寺官員被害?!?p> “哦?”唐生收緊手掌,問道,“是誰死了?”
“馬令?!鼻鄷?,“而且悠然樓還摸到了兇手是誰?!?p> 唐生眨了眨眼,“兇手是誰?”
“情國皇室養(yǎng)的暗衛(wèi)。”
唐生挑眉,“人呢?”
“人在城中的好運(yùn)來客棧里,那人沒有要走的意思?!?p> 唐生笑了,“兇手如果走了不就等于叛變了嗎。”
青書不解,“為什么兇手走了就等于叛變?”
“第一,情國土地面積狹小,而我們器國與它相比較起來地大物博人稀,在中州還出大量的鐵礦金礦。第二,與情國相鄰的還有果國,但與器國比起來,果國地少人多,人人都靠著瓜果混飯吃,而且一支果騎兵威名在外震懾八方,情國不敢輕易動手。而器國就不一樣了……咳咳……”
青書不解,“公子還沒說為什么兇手走了就等于叛變?!?p> 唐生伸手倒了一杯冷茶想解渴,卻被青書攔了下來,“少爺你等一下?!?p> 說完就從唐生手中拿過茶杯握在手中,不過幾息,茶杯已經(jīng)冒著一絲兩絲熱氣了。
唐生杵著頭,看著青書的動作輕聲說了一句,“不要太熱了。”
伸手接過青書用內(nèi)力溫的茶水,唐生繼續(xù)說道,“器國將軍常年在長安,邊疆將士多半會心生不滿,而且器國閉關(guān)自守,官員只知享樂,百姓疾苦無人理會,就算皇上有心想管,可手下有權(quán)勢的人全把他蒙在鼓里。青書你……”唐生放下茶杯,忍不住輕咳兩聲,“覺得你如果坐在情國皇帝的位置上,這么一個寶貝疙瘩放在你面前,你拿,還是不拿?”
唐生的聲線比較中性帶磁,故意壓低嗓子說話時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嗯,怎么說呢,反正青書這個當(dāng)事人聽他這么說時愣了一下神,像是被他聲音蠱惑一樣,忍不住去想自己如果是……會怎樣去選。
“我……咳,青書不知……”
唐生看了青書一眼,低下頭一小點(diǎn)一小點(diǎn)的抿茶水潤喉,“不是不知,是你不想說罷了……算了……你等我一下?!?p> 說完唐生就撐著桌子站起來,適應(yīng)了一下就去了書房,半柱香后捏了一封信紙?jiān)谑掷?,“你明天早晨幫我把這封信交給趙少卿?!?p> “趙大人是吧?”
唐生揉了揉額角,“不是,是趙茗禾。交給他你就回來,等有動靜之后你就帶我去一趟將軍府?!?p> 青書把信紙放好,聽見唐生的話終于把今晚早就想問的話問了出來,“少爺,那我們什么時候離開?”
唐生放下揉額角的手,五指張開放在眼前翻來覆去看了看,手指節(jié)在燭光照耀下修長而透著暖玉一樣的色澤,“離開么……好像離不開了……”
唐生被青書灌下一海碗苦澀的藥后才昏昏睡去,夜里夢魘不斷。一下是剛穿過來時對周遭環(huán)境的不適和不認(rèn)同,一下又是清貧貌美的母親一針一線在燈下繡著繡品為她賺錢抓藥治病,一下又是在街頭撿回奄奄一息的青書,一下又是貌美母親改嫁給一個又權(quán)有錢的大官,一下又是唐無冬出生,一下又是她被人排擠,一下又是有人趁她不在給單蠢的母親下藥,一下又是她和幼小的唐無冬兩人跪在母親床前聽她的遺言,最后夢里是大片大片的雪落下,只有唐無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唐生醒來時,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小腹一陣疼痛。掀開棉被,被單上一大片艷紅的血跡。
果然,這葵水真會挑著時機(jī)來……
等青書踏進(jìn)院子時又過了好久,唐生正坐在梨樹下一筷一筷的吃著青菜,青菜炒的成色不錯,可府里的廚娘小仆等人都被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