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聞聽胡虜來犯的消息,整個關中一片沸騰,不只是軍中的士卒,就連各地百姓家中的青壯,乃至于一些熱血激昂的東方游士,皆在此時表現(xiàn)出他們對家國的熱愛,紛紛投身軍伍。
面對如此激烈的民心,大量的東方來客與商人皆無比驚訝。雖然都說關中自古多俠義之士,但任誰也沒有想到,這里就連平民百姓也都時刻抱著效忠家國的決心。
這與中原尤其是豫州、冀州一代截然不同,在中原的土地制度崩壞之后,大量農民流離失所,被迫委身于大族,成為奴隸。更有一部分游手好閑者,為了逃避而選擇參軍。時至今日,中原還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捻釘?!?p> 當這些外來者看見關中民眾如此高漲的熱情,不禁嘆為觀止。
熙寧三年二月二十四,左將軍嬴曦召集上、中、下三軍,于涇、渭之交舉行了大蒐禮。在祭祀白帝之后,嬴曦下令,由自己親自領兵,韓信為左翼、蒙皋、嬴雍為右翼,即日趕往扶風,迎戰(zhàn)胡虜。
同時,嬴曦任命獨孤晟為典軍中郎將,負責保衛(wèi)櫟陽安全,并下令由獨孤兆總領櫟陽政務。
在萬眾矚目中,嬴曦盡起戰(zhàn)車四百乘,士兵共計六萬人,幾乎是傾巢而出,趕赴西北邊關。
得益于年前修建好的馳道,大軍有如神助,竟然只用了三日不到的時間便抵達雍城。嬴曦親自坐鎮(zhèn)于此,指揮諸部。
雍城臨時將軍府內,嬴曦正對著一幅巨大的地圖,身后諸將分列坐下。嬴曦指著地圖,沉聲道:“此次胡人來勢洶洶,其進攻方向大致分布于固原、平涼、涇川和慶陽一線,我等只需死守蕭關,在這四個地方駐扎雄兵,則胡人必奈何我等不得?!?p> “但是……”嬴曦目光如炬,掃視著左右將領:“孤此次出動的目的,可不僅僅是要防守住胡人的進攻,孤要的是,在這一仗里,把胡人打疼了、打怕了,讓他們至少在數(shù)年內,聽到我關中將士的馬蹄聲,便腿肚子抽筋兒,更重要的是,孤要借此機會,讓北邊那個夏王卷鋪蓋滾蛋!”
聞言,眾人眼睛一亮,蒙皋拱手道:“將軍的意思是,禍水東引,把這些盤踞在西北的戎狄趕去朔方?”
嬴曦點頭,說道:“孤不怕戰(zhàn),怕的是沒日沒夜,沒完沒了的戰(zhàn),更怕那些整天盤踞在孤的腦袋邊上,隨時可能會落井下石的人,所以,孤勢必要在這一戰(zhàn),把這些問題全部解決?!?p> 韓信說道:“若是那夏王能出兵來助我抗敵,胡人戰(zhàn)敗之后便絕對會退往河西與漠南,而不敢侵擾朔方,但若是夏王坐山觀虎斗,到時候恐怕被沒完沒了騷擾的就是他了?!?p> 此話一出,眾人大笑不止,賀拔勝說道:“恐怕那夏王是沒有這等氣量趕來相助了?!?p> 嬴曦冷笑,說道:“本次,孤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計劃,那便是趁此機會,西過隴山,將隴右之地納入彀中?!?p> 聞言,眾人一驚,只見嬴曦指著關中與隴右之間的一條小道上,問道:“誰敢率孤軍,為孤取隴右?”
眾人思索一番,韓信拱手道:“將軍,末將愿往!”
緊接著,將軍府長史蒙肅、中軍司馬嬴起也站起身來,抱拳道:“末將愿往!”
嬴曦笑了笑,示意他們坐下,隨后說道:“隴右之地處渭水上游,對我關中有居高臨下之勢,我等若想保住關中,則必須取得隴右作為屏障,若是將隴右拿下,那來日便可長驅直入,肅清胡虜,更可居高臨下,威脅漢中、巴蜀,所以這一戰(zhàn)絕對不可有任何差錯,爾等誰有此把握?”
聞言,蒙肅等人微微遲疑片刻,韓信卻極有自信,拱手道:“末將愿立軍令狀!”
“好!”嬴曦大笑道:“韓信聽令!”
“末將在!”
“孤給你一萬軍隊,由你全權指揮,勢必拿下隴右三郡!”
“末將遵命!”
說罷,嬴曦笑著點頭,說道:“其余人馬,全部出動,由孤親自率領北上,蒙皋將軍駐平涼,蒙肅駐慶陽,嬴雍駐涇川,諸軍配合,共抗敵軍!”
“末將遵命!”
在修整一日后,嬴曦分派諸軍各駐要地,而他自己則率領中軍親自趕赴蕭關,并命令下軍校尉韋裕率所部駐守固原,以為前應。
在年前,參軍入伍的韋裕在嬴曦針對夏王發(fā)起的攻勢中立有戰(zhàn)功,被擢升為下軍校尉。
到達固原的韋裕第一時間便下令將士修繕城墻,安排防守兵力分布。他深知,戎狄雖人人皆兵,但他們一向缺少大型的攻城器械。對他們而言,中原的城墻便是最大的阻礙。
就在嬴曦所部將士各自做好準備不久,熙寧三年三月初三,也就是中原傳統(tǒng)的上巳節(jié)這一天,獯鬻可汗阿史那圖勒親自南下,距固原不到五十里。
年過五旬的阿史那圖勒端坐馬上,巡視著來自草原各部的勇士。大聲道:“雄偉的兒郎們,誰能第一個攻破蕭關,踏入中土大地者,本汗立刻封他為萬夫長,賜牛羊十萬頭!”
此言一出,無數(shù)草原壯士的眼睛頓時便如狼似虎,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東南方,恨不得背生雙翼,飛度關山。
在那肥沃的中土大地上,有無數(shù)的珍寶、奴隸和女人,等著他們去收割。
阿史那圖勒舉起手中彎刀,大吼道:“兒郎們,進軍!”
各部落的軍隊隨著可汗的一聲令下,頓時響起無數(shù)的牛角號,蒼涼的角聲縈繞天野,緊接著的,便是數(shù)十萬草原兒郎的高喊聲、胯下駿馬的嘶吼聲、馬蹄蹬在草地上的鏗鏘聲。
放眼望去,草原大軍就如一片烏云,迅速席卷了周圍大地。
已經安排好防備的韋裕拔出佩劍,朗聲道:“兄弟們,死守固原,保衛(wèi)家國!”
“死守固原,保衛(wèi)家國!諸夏萬年,君侯萬年!”
面對不遠處漫天縈野的草原騎兵,將士們沒有絲毫畏懼,大聲重復著主將的話語。手中弓弦已經彎如滿月,只等敵軍進入射程。
蕭關之內,嬴曦已然得到草原騎兵開始進攻固原的消息,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向各部下令。
“速命韓信,即刻自關隴古道西入天水,不得有誤。”
“告訴蒙肅,立刻率軍自子午嶺北上,繞道漠南,直插敵軍后方?!?p> “全體將士聽令,全軍進發(fā),誓滅胡虜,封狼居胥!”
在主帥的調度下,三萬大軍離開蕭關,開往固原,與阿史那圖勒的軍隊正面相對。
嬴曦肅立于戰(zhàn)車之上,望蒼茫大地,目光中充斥著無比的自信。
數(shù)年前,他便敢率孤軍突襲阿史那圖勒的王帳,如今自己手握整個關中的精銳將士,又何懼他戎狄虎狼?
對付彪悍的草原騎兵,嬴曦將戰(zhàn)車與其所屬將士分為兩翼,而以步兵列成方陣作為中軍,在中軍的前端,分布著數(shù)千名長槍兵與陌刀軍,他們才是真正對抗草原騎兵的大殺器。
固原城下,無數(shù)戎狄勇士悍不畏死,操著彎刀沿著云梯往上爬去。韋裕一聲令下,城上將士將早已準備好的滾木、巨石拋至城下,并以強弓勁弩壓制城頭下的敵軍。
一時間,缺少強力防護的戎狄軍隊死傷無數(shù),但他們早已被這血泊刺激得殺紅了眼,前仆后繼地沖上城頭。
韋裕親自上陣,從容指揮,使得戎狄大軍一時間竟無法占得半點便宜。
正在雙方鏖戰(zhàn),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城墻吸引的時候,不遠處卻忽然傳來如驚雷般的吶喊聲。阿史那圖勒放眼望去,只見烏壓壓的一片軍隊正飛速開來,觀其軍中帥旗,想必正是左將軍嬴曦的軍隊。
阿史那圖勒大喜,若論攻城他們戎狄軍隊的確不是內行,但如果要說這草原野戰(zhàn),恐怕他們還真沒怕過中原軍隊。
嬴曦從容調度,直接下令中軍原地停下,布好防御陣勢。在軍陣之中,將士們的弓弩隱隱反射著嗜血的光澤。
看見趕來救援的嬴曦大軍之后,阿史那圖勒立刻下令,調動獯鬻大軍,準備一舉殲滅嬴曦的軍隊。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年自己率軍攻破洛陽,正所向披靡之時,被這個小小中郎將率區(qū)區(qū)數(shù)千軍隊突入王帳,險些命喪上黨的事情。
從那一刻起,他便記住了那個中郎將的名字,嬴曦。
只是沒有想到,這短短數(shù)年時間,那個小子竟然一躍成為關中大地的主宰。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糾結戎狄大軍,無視兵力薄弱的幽州和冀州,反而跑來啃關中這個硬骨頭。
對他來說,雪恥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況且,如果他能夠占領關中,便可借地勢居高臨下,如同當年的柔然人那樣,三度進犯洛陽,把整個中原攪和得雞犬不寧。
無論出于私心還是公利,他都必須要吃下嬴曦這股部隊。
阿史那圖勒舉起手中彎刀,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用獯鬻語大聲吼道:“取嬴曦首級者,封小單于!”
這一句話,無疑便是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數(shù)萬戎狄騎士揮舞著彎刀,飛快地沖向了嬴曦的中軍方陣,誓要將這支步兵隊伍一舉踏碎。
嬴曦見到敵軍沖來,絲毫沒有慌亂,直接下令道:“布列軍陣,弓弩一百五十步!”
號令傳下,軍陣變換,一對對刀盾兵舉起大盾來到軍陣外圍,盾牌與盾牌的銜接處,是無數(shù)支長矛,在中軍之間,數(shù)十張巨大的床弩已經布列完畢,無數(shù)弩手單膝跪地,計算著敵軍的距離。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當敵軍即將進入一百五十步射程范圍的時候,各營旅帥幾乎同時揮動手中令旗,大吼道:“射!”
長羽若驚鳥,飛箭如流星。
中原的強弓硬弩向來是對付戎狄騎兵的利器,弩之所用,正好完美地彌補了中原士兵與草原控弦之士在弓箭騎射上的差距,其便捷性與破壞力遠非一般的強弓能匹敵。
在箭矢的嗖嗖聲下,無數(shù)戎狄騎兵被射中落馬,但更多人則悍不畏死地朝著嬴曦中軍沖殺過去。
終于,在第二輪弩箭過后,戎狄騎兵與中軍正面相觸。
在接觸的一瞬間,刀盾手之間的長槍忽然向前伸展,無數(shù)戎狄騎兵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竟是直接撞擊到槍尖之上,當場便人仰馬翻。緊接著,在抵擋了第一輪沖擊之后,刀盾手紛紛散開,露出了他們身后等待已久的長槍兵與陌刀軍。
在對陣草原人的時候,中原軍隊的武器也是其一大致勝法寶。如關中軍隊的武器皆為精鐵所制,在硬度與柔韌性等方面皆非戎狄所能比,這其中尤其以陌刀為代表。
陌刀是關中軍隊在長期與草原人的作戰(zhàn)中所鉆研出的一種長柄大刀,每一把陌刀都經過了千錘百煉,使得其能夠在經受敵軍騎兵的強大沖擊力時能保持完好無損。且這種武器勢大力沉,所用之人必須要是身材高大、體力壯碩之人。再加上其用料特殊,至今仍是關中的一大不傳之秘,而且陌刀造價昂貴,即便是到現(xiàn)在,整個關中軍隊中也不過一千把陌刀而已。
如此特殊的武器,在對抗戎狄的時候自然發(fā)揮著無可匹敵的功效。
在嬴曦的中軍鼓聲下,以賀拔勝為首的陌刀軍奮勇上前,組成了一道人墻。面對滾滾而來的草原騎兵,他們悍然無懼,手中大刀飛舞,刀光所到之處,竟是一片血肉模糊。就在這一剎那間,兩軍交接之地血流成河,恍若煉獄。
長槍軍與陌刀軍交錯進擊,給戎狄的騎兵隊伍造成了極大的阻礙。在這近乎無敵的陣勢之下,戎狄的正面頓時破滅。
但好在陌刀軍與長槍軍受人數(shù)限制,只能阻隔其正面進攻。在側面,仍然有著大量的戎狄騎士沖進了方陣之中,幾番沖殺之下,頗有斬獲。
嬴曦直接離開中軍戰(zhàn)鼓,翻身跳上爪黃飛電,手中持著一把長槊,朗聲道:“將士們,隨我殺敵!”
主帥的意志瞬間帶動起全軍將士的熱血,一時間,中軍步兵排列陣勢,向前進發(fā)。戎狄軍隊見狀,不禁獰笑著向敵陣沖去。
就在這時,嬴曦長槊一揮,只見中軍步兵方陣的后面,不知何時忽然沖出一支騎兵部隊,在校尉衛(wèi)青的統(tǒng)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向戎狄陣中。
關中精騎與戎狄騎兵的戰(zhàn)斗,就在這猝不及防間,忽然打響。
雙方都想要以實戰(zhàn)證明,到底誰技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