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邵陽城外集結(jié),我平靜的回首看向那空蕩的城池,心頭思緒萬千。
“人齊了,出發(fā)吧?!碧I春走上前,高聲說道,眾人也沒有言語就跟在他身后,動身回清源宗。
即便回到凌云峰已過了一月,每每入夢時分,我都能夢見琥珀那雙堅定的眼眸,我把那心痛的感覺歸結(jié)為同情。
炯絡(luò)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戒指也毫無光彩,想來邵陽城一役,他是真的元氣大傷了。
至于為什么去邵陽城,清源宗也未給出一個解釋。眾弟子也緘口不言,好似達成了什么共識。
若不是炯絡(luò)的存在,我都差點以為這只是場夢罷了。
我變得沉悶了許多,除了晨起練劍外,我就獨自待在我的小屋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眾師兄弟都是我這是轉(zhuǎn)了性,說這是好事。穆如云也來找茬過一次,見我蔫蔫的也不反駁她,自覺沒趣也就沒再來找我。
新月出,裁的一柳如鴻;卷珠簾,人燭遙相隔;青衣執(zhí)傘,濕墻黛瓦,兩心得。
扶迄倚靠著青竹,抬頭望月,劍、鞘隨意的丟在地上,夜雨過后,好似為竹林重新渲染了一遍,綠的賞心悅目。
我貪婪地深吸了口氣,感受新雨過后的寧靜,倏地,一道氣息自身后突如其來。
“師父?”
我轉(zhuǎn)身回望,卻見到純潔如雪的霽月,一個激靈,險些從樹梢上滾下來。
我俯首作揖,恭敬的問道:“師父…您怎么到后山來了?”
霽月一身煙羅衫道袍隨風(fēng)輕晃,好一副清冷卓然的模樣。因為離的近了些,我好像還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梅香。
他走近了些,眉眼含笑:“聽說在邵陽城你出了不少力?”
我有些慌亂:“沒…沒有,是師兄們臨危不亂,指導(dǎo)有方?!?p> 霽月好氣的搖了搖頭:“你在害怕些什么,你做的不是很好嗎?”
我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神情,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衣襟都被冷汗浸透了才聽得他說一句:“上清天要聯(lián)手去東海解救困于仙陵的仙人們,你也一起去吧?!?p> 我錯愕的看著他:“這…這應(yīng)當(dāng)是師兄師姐們?nèi)?,我…我修為低下,只能拖后腿?!?p> 他又往前踏出一步,微微低下頭,這樣就能目光相對了:“我相信你?!?p>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像是要了我的命,如果這個時候霽月說要我去死,我也一定會頭也不回的就撞石頭上。
我微微張了張嘴,看見翠綠的寒竹籠在四周:“是,弟子遵命。”
萬千話語如鯁在喉,最后說出的卻是再正常不過的回答。
霽月微微頷首,帶著晨露梅香消失在扶迄的視野中。
我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斜靠在翠竹上,回想起霽月說過的話,如果真要同那些嫡系弟子一同前往東海,那憑她現(xiàn)在這三腳貓的功夫,定然是不行的。
我一把撿起地上的配劍,隨著飄揚的竹葉在林間起舞,任憑汗水浸濕了衣衫,曙光滲過葉間,我將清源宗劍法舞了一遍又一遍……
出行的消息在第二天便傳遍了凌云峰,警鐘長鳴,響徹整個清源宗。
清源宗掌門霽月昭告宗門,協(xié)宗門弟子前往東海無妄之巔扶救同道。
東海仙陵不知藏了多少稀世珍寶,引得仙魔兩道爭斗不休,但此次天劫現(xiàn)世,無數(shù)大能都身陷其中實乃仙界一大損失。
霽月此舉,也是為天劫做好準備,畢竟同盟能保留實力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利無害。
翌日,長老們便編出了一支隊伍出發(fā)去東海無妄之巔了。
扶迄躲在普通弟子的身后,打量了四周,竟然瞧見了穆如云。
“我去,不是吧,師父怎么把這老女人給放出來了?!?p> 穆如云一身紅衣如團火簇,一條暗花細絲緞帶更是將她的細腰修飾的弱柳扶風(fēng)般。
她微一抬頭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往扶迄的方向看去正巧看見扶迄慌不擇路的躲在蕭舸身后,她不屑的輕哼一聲:“也不知師父怎么想的,還把這拖油瓶捎上。”
雖然這支隊伍遠沒有他們上次去邵陽城那般人員眾多,但勝在個個都是門派精英,一個頂倆呀,當(dāng)然,得撇去扶迄了……
蕭舸身為清源宗大弟子,自然是當(dāng)仁不讓的接下了領(lǐng)隊一職。
扶迄百無聊賴的跟在隊伍末尾,心中暗暗吐槽這出門歷練著實無聊的很,又不能自己一個人偷溜出去玩耍,哎……
“你想什么呢?”一道聲音冷不丁的就從背后響起,差點嚇我一跳。
我轉(zhuǎn)身回望,只見一紅衣女子嘟著嘴不悅的看著我。
“師姐怎么過來了?”
“嘁,我怎么就不能過來了?!蹦氯缭撇凰恼f道。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p> “我看你一個人出神,走路小心些,別落隊給我們添麻煩?!闭f完只留下一個紅衣俏影。
我看著她的背影偷笑,看來這師姐就是嘴不饒人,其實還是挺關(guān)心我的嘛。
東海位于大陸東邊,海域遼闊,其間還有大大小小的島嶼坐落。而那無妄之巔是東海中最為兇險的地方,即便是東海水族也不敢隨意靠近,他們稱之為“笛肅”,意為——死亡。
五個月前,東海中央突然竄出一束寶光,仙氣彌漫,引得周邊無數(shù)仙魔趨之若鶩,但至今…無一人走出那仙陵。
仙陵的入口歷經(jīng)五月也未曾關(guān)閉,上清天猜測這仙陵定然是個活墓,許是里面的機關(guān)將那些道友困在其中無法逃出。
我站在海邊瞧著遠處烏云密布的海域,心中發(fā)慌,就這鬼天氣,不會還要出海吧?
我轉(zhuǎn)頭看向蕭舸,也見他面色凝重:“眾弟子先行修整?!?p> 眾弟子在海邊就地修整,我看著遠處望不見輪廓的無妄之巔,就發(fā)愁。遠處天邊,還有天雷時不時劈下一道。
我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就這情況,指不定就化為齏粉連親娘都認不出來。
蕭舸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兒去,顯然也是在為眼前的困境發(fā)愁。
“師兄…”
話到嘴邊,就被一陣海風(fēng)吹散再聽不見聲響,一行人漸漸靠近我們:“諸位可是清源宗弟子?”
來人一身青衣,相貌是再普通不過的了,唯有額間一點朱砂極為惹眼。
“閣下是?”蕭舸困惑的看向來者。
“在下清霓宗,謝侃。”
蕭舸眸中流光一閃:“原來是道友,失敬?!?p> 謝侃反手作揖:“想來諸位也是受了霽月尊者的號令前來東海,解救被困的同胞吧?”
蕭舸微微點頭:“只是如今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實在是不適宜出海?!?p> “我們來這兒已有五日了,這五日,東海海面是日日如此?!敝x侃微微蹙眉,“我詢問過附近的漁民,他們說自從這仙陵現(xiàn)世以來,這里的天氣就一直如此。”
“即便我們再等上些許日子,只怕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了?!?p> 蕭舸聞言陷入了沉思中,過了會兒才道:“不知清河宗弟子是否也到了?不如等他們到了再一起……”商議。
蕭舸還沒說完就被謝侃一把打斷,話在口中卻吐不出。
“清河宗的弟子比你們早一日到,我?guī)銈內(nèi)??!?p> 說著,謝侃便在前要領(lǐng)我們走。
我不悅的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總覺得說不出的討厭他。
在謝侃的領(lǐng)路下,不一會兒我就看到了一群黃衣弟子,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金線織就的道服,而細小的白紋曇花恰好掩蓋了他們那身土豪的氣息。
得,這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金子的味道。
其中一人在見到謝侃后急忙起身,向我們迎面走來:“謝兄?!?p> 謝侃站在中間,將兩人介紹:“鳳兄,這是清源宗的蕭舸仙上,蕭兄,這是清河宗的鳳棲仙上。”
鳳棲與蕭舸互作揖拜見,微微頷首,不知為何,這一幕,我竟覺得像是在拜堂?
“想來蕭兄也瞧見這天氣了?!兵P棲一雙丹鳳眼邪魅的看向蕭舸。
蕭舸點了點頭:“我們就是為此苦惱。”
“這個不難,”鳳棲手中一把玉骨折扇輕輕合上,“先前謝兄就告知我,這無妄之巔的天雷每隔一個時辰定會落下幾道,今日我觀察了一天,發(fā)現(xiàn)果真如此。所以,只要我們能確保在一個時辰內(nèi)登上無妄之巔就行了。”
“可現(xiàn)在的這種天氣,想來也沒有船家愿意出行吧,再者,即便我們御劍飛行,東海如此之大,也無法確保在一個時辰內(nèi)到達無妄之巔啊?!?p> 蕭舸面色凝重的看向略顯紈绔的鳳棲,只見對方揮扇一笑:“這個不必擔(dān)心,我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