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兵卻頭也不抬,囫圇著說道:“這可不是姑娘該問的!”
譚綺嫣也不惱,而是將粥碗拿起,遞給那官兵說道:“聽說諸位都是大老遠兒自臨天府來的,想必那叛黨定也是個大人物!我自小就沒離開過這里,這么些年也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如今可是開了眼界,長了世面!”
那官兵在此守的原本就無聊之極,見譚綺嫣熱心,言語間又聽出她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便也不大設防,吞下一口熱粥,反問道:“你既昨夜就來了季家,怎的就沒聽那個季家小少爺說過什么?”
譚綺嫣道:“他們家昨夜兒丟了孩子,鬼哭人鬧的折騰了一宿,哪里還有時間聽他說什么!再者說了,既是事關叛黨,他又豈能說與我聽?”
那官兵又拿起一個饅頭,咬下大半,四下里張望了一周,才又低低道:“說是叛黨,實未定論。不過是咱們臨天府的刺史大人給按下的罪名罷了!這些年寧國公在朝中失了地位,連他兒子被人打成叛黨,都沒有法子!”
譚綺嫣聽了,心中不免大驚,原先還以為簡玉珩的叛黨名頭,不過是楚木王爺和同罡大師狼狽為奸搞出來的,卻不想這背后竟還有幽州刺史的勢力插手。
如此一來,簡玉珩的隨從沒能回去報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了,敢情整個幽州地界兒都被他們守的死死的了。
便是想通這些,譚綺嫣也不敢叫那官兵瞧出什么端倪,只是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道:“咱們這邊地小村,怎的還同寧國公家扯上了干系?我寧肯相信伽藍菩薩現(xiàn)過真身,也不敢相信還有這樣大的人物來這兒!”
那官兵嘆了口氣,說道:“哎,你是不敢相信,我確實不愿相信!”
譚綺嫣奇道:“官爺是不相信寧國公家出了叛黨么?”
那官兵卻不再說,只是正色道:“這你就別問啦,方才我同你說的話,你可要爛在肚子里。往后也別再出來了,待得護軍他們捉到了人,就能放你回家去啦!”
“官爺說的是!”譚綺嫣依言不再多問,取出余下的幾個饅頭遞與那官兵,收拾起食盒,矮身福了一福,再次回到了院中。
譚綺嫣這夜依舊歇在先前簡玉珩養(yǎng)傷的那間屋子里。因著事發(fā)突然走的太急,簡玉珩隨身的匕首也忘了拿,好在那群官兵白日搜查旨在捉拿叛黨,并未留神這些物件兒,這才使得簡玉珩的匕首得以幸存。
此時譚綺嫣呆呆躺在炕上,將那匕首拿在手里,極是記掛簡玉珩的傷勢,一時間憂心不已,輾轉難眠。
季夫晏同玉忱二人被丟在楚木王爺府前,說了好半天的話,直說的口干舌燥精神倦怠,又累又餓之下,不知不覺就雙雙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深夜,二人正被一名官兵馱在馬背上,向某處疾馳。
季夫晏緊挨著騎馬之人,玉忱仍與他背對著背,面朝著馬尾處。
那官兵策馬疾行,顛的玉忱哇哇亂叫,那官兵聽見,回身抽了一鞭子,罵道:“小兔崽子活膩了么?再叫就把你丟在野外喂狼!”
哪知玉忱的叫聲卻是更大,那官兵回身待要再抽,不由得也跟著大叫起來:“后,后面有火光,怕,怕是東胡來人!快快前去通報護軍!”話音剛落,卻直直跌下馬去,原來竟是被一支燃著火苗的箭矢射穿了喉嚨。
緊接著一陣“嗖嗖”的破空之聲接連傳來,之后便是密密匝匝的火箭鋪天而至,沒入這群官兵之中。一時間,原本有序的騎兵立時亂了套,不少官兵慘叫倒地,中箭的坐騎也是悲嘶連連。
原來,自簡玉珩離開東胡之后,阿木爾便調集了大批人馬還擊,沒過幾天,楚木王爺?shù)牟筷牨惚淮虻臐⒉怀绍姡瑪⊥讼聛怼?p> 楚木王爺?shù)牟筷牫繁?,阿木爾又等了半個多月,見簡玉珩遲遲沒了動靜,同去的一隊人馬也杳無音訊,以為簡玉珩是真的與那楚木王爺勾結坑害自己,心中越想越氣,不惜冒險親自帶人過來追殺他們。
阿木爾的人馬將將趕到楚木王爺府時,就看到護軍那一隊騎兵正自楚木王爺府離開。阿木爾本想追上去殺掉他們,轉頭卻看到了堆積的尸體,于是便先下馬查看。
這一看不要緊,這堆尸體里不少都是同簡玉珩一道回來的東胡兵。阿木爾又叫人從頭翻看了一遍,卻沒見那簡玉珩,心中愈發(fā)肯定就是簡玉珩出賣了自己。
于是,盛怒之下的阿木爾便又帶兵去追方才離開的那隊人馬。
那馱著季夫晏與玉忱二人的官兵曾在白狼水畔與東胡人交過手,見那火箭來勢,便知是東胡人來了。
急于泄恨的阿木爾見他們人手不多,不由分說的大開殺戒,幾個回合下來就將那一隊人馬殺了個干干凈凈。
馱著季夫晏與玉忱二人的馬兒因著失了主人,受驚之下竟斜竄出去,拼了命的向山中奔跑,將身后剛剛響起的喊殺聲遙遙丟在了遠處。
那馬兒跑得極快,季夫晏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顛碎了,只得喊道:“玉忱,你還好罷?!”
只聽身后傳來玉忱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夫,夫晏哥,我要痛死啦!你可有法子叫這馬兒停下來?”
季夫晏道:“我雙手縛著,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再忍忍罷,待這馬兒跑不動了,自然就停下來了!”
玉忱聽了,也沒力氣再說什么,就這樣哼哼唧唧的任這馬兒一路顛簸,直跑進深山之中人跡罕至之處。
進了山后,那馬兒到了一處積雪極厚的背風之地,直挺挺的躺了下來。季夫晏雙手緊緊拉著玉忱,在馬兒倒地之前反向打了個滾兒,這才免于被這馬兒壓在身下。
雪地極軟,二人倒在雪地之中,只覺得渾身舒適無比。
玉忱喘息了一會兒,忍不住哧哧笑了起來,說道:“夫晏哥,竟想不到咱們是被東胡人救了!”
季夫晏也是打從心底里高興,哈哈大笑幾聲,說道:“可不是么,這真真是菩薩顯靈,天無絕人之路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