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審判（其七·終章·說好的滿五千賞加更）

　　“他這個情況，應(yīng)該暫時不能提劍了吧？”說話人的聲音有些輕佻高傲，但不失風(fēng)度，瓊恩微弱地眨了眨眼，便將他的身影盡收眼底。

　　詹姆蘭尼斯特蹙眉，看著派席爾大學(xué)士圍著瓊恩涂涂抹抹，忙里忙外，語氣有一絲不確定。

　　他看了看這間逼仄狹小的牢房，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瓊恩，微微皺了皺眉。

　　這本該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奈德史塔克死后，他以為自己短期之內(nèi)不會再期待比武了，誰知這個青年的身手居然如此驚艷。

　　只可惜，不只是瑟曦或是父親泰溫，兩人忽然之間就一致地諱莫如深了起來，詹姆憤怒惋惜，也只能找來派席爾替瓊恩診治一下傷勢。

　　“其實妨礙并不大……哦……或許……他的意志力足夠強韌的話，休息一兩個晚上……”派席爾含糊其辭，就詹姆而言，他身上的味道可沒有比這牢房里的味道好聞幾分。

　　瓊恩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了漆黑的瞳孔，冷聲道，“只是四肢麻痹了而已，派席爾學(xué)士怎么可能幫我徹底治好？如果我傷到了詹姆爵士，泰溫蘭尼斯特會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不是嗎？”

　　派席爾嚇了一跳，彈起了身子，身上的瓶瓶罐罐落地，丁零當(dāng)啷地作響。

　　“你……你醒過來了？”他有些詫異地看著瓊恩，似乎覺得不可置信。

　　瓊恩坐起了身，捂著鼻子看了派席爾一眼，“你當(dāng)然不希望我醒過來了，你可以離開了，這間房間已經(jīng)足夠臭了，我不想再多出一股你身上的死貓味兒。”

　　詹姆忍不住噗嗤一笑。

　　這是他和瑟曦的閨房密語，不過派席爾身上有些異味的確也不是秘密，只是瓊恩這樣攤開來到明面上說出來還是令場面有些尷尬。

　　派席爾臉色一沉，抬頭看了看詹姆，俯身拾起自己的藥瓶，嘀嘀咕咕說道，“我也是奉命才來的，否則誰想照顧你這必死之人？”

　　說著，他一臉嫌惡地走出了地牢。

　　雪諾望著他有些肥碩蹣跚的背影，冷冷一笑，“那么，伊斯也是必死之人？你又是怎么照顧他的呢？”（※1伊斯是原創(chuàng)人物，初次登場見15章，身份為派席爾的學(xué)徒。）

　　派席爾一怔，在原地頓了幾秒，又逃也似的離開了。

　　瓊恩抬起頭看了看詹姆，坐起身道，“你一定很掃興，好不容易有一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可是臨場又中了毒，受了傷?！?p>　　詹姆聞言輕笑，“不，我無所謂?！?p>　　“因為弒君者的名號，不允許你有榮譽心嗎？”瓊恩望著詹姆，語氣平靜淡泊。

　　詹姆一愣，看了看瓊恩。

　　青年的眼神里沒有慣有的嘲弄與不屑，倒有幾分悲傷。

　　或許是心理作用，知道瓊恩的生父或許是已故的雷加王子后，詹姆總覺得瓊恩這種帶著些悲傷的溫柔眼神很像是那個曾經(jīng)光芒萬丈的男人，壓得自己抬不起頭來。（※2記得書里好像曾說瑟曦看到雷加就覺得詹姆只是個馬童，所以設(shè)定里，雷加基因比詹姆好吧，當(dāng)然我對于雷加這種撩妹段位高的一律不感冒，他還是活在臺詞里就好。）

　　詹姆忍不住皺了皺眉，“你想說什么？”

　　瓊恩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雖然我不喜歡你的家族，但是對于你當(dāng)初拯救了君臨百姓的行為，我還是認為非常欽佩的。就好像我的父親一生忠烈，死后也只落下叛國的罵名。百姓愚昧無知，歷史多由后來的勝利者寫成，孰是孰非，又怎么是幾張嘴就能說清楚的。弒君者這個名號，本身就該是榮耀的。”

　　詹姆微微有些觸動，他從未對人提起過當(dāng)初行刺瘋王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北境青年居然對此一清二楚？！

　　瓊恩聳聳肩，自嘲一笑，“我什么都知道?！?p>　　詹姆默默不語，就那樣看著瓊恩，好像要看穿他的想法一樣。片刻后，他輕聲道，“晚安，什么都知道的瓊恩雪諾?！?p>　　說完，他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翌日，私生子與弒君者的對決，因詹姆蘭尼斯特認輸，瓊恩雪諾不戰(zhàn)而勝。

　　喬佛里對此大為不滿，他直指詹姆的白袍，聲稱“你不配身為御林鐵衛(wèi)！懦夫！”

　　不過瑟曦似乎是胸有成竹。

　　第四日，瓊恩拖著虛弱的身體，頂著蒼白的臉色來到了比武場。

　　就他所知，特蕾妮曾經(jīng)下毒給魔山，他應(yīng)該是奄奄一息才對，只是不知道為何，他能代替瑟曦出戰(zhàn)，參與到這場的指控瓊恩意圖謀害皇室的比武審判中來。

　　或許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也未可知，瓊恩這樣想著，做好了最萬全的準(zhǔn)備。

　　事實上，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只要拖延一會兒時間，就可以如他計劃好的那樣，徹底離開這里。

　　當(dāng)魔山像巨人一樣站在瓊恩面前時，即使心中做好了最壞的準(zhǔn)備，瓊恩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他全身散發(fā)著如同死了多時的尸體才有的氣味，皮膚呈青紫，遍布著腫脹的凸起，本就龐大的體積又大了一圈。

　　無論看起來聞起來，都像是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腐爛。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存在了。

　　如果魔山之前是個怪物，那么他現(xiàn)在就是個更加詭異的存在了。

　　派席爾得意地望了瓊恩一眼，似乎是還記恨著他昨天的頂撞，故作公正無私的姿態(tài)說道，“在七神的見證下下，我們在此一起查明，瓊恩雪諾是否無辜，見證他與格雷果克里岡的對決，愿正義得到伸張，愿不公得到申訴?！?p>　　瓊恩看了一眼觀眾席：彌塞拉不在觀眾席上，喬佛里身邊增加了嚴(yán)密的守衛(wèi)，并且今天的比武場四周用鐵欄圍了起來，并不能輕易脫身。

　　“還真是萬全的準(zhǔn)備。”

　　他輕聲嘀咕了一聲，望向魔山。

　　“大塊頭，你還記得我嗎？”瓊恩笑笑望著魔山，“你曾經(jīng)弄瞎我一只眼睛?！?p>　　魔山并不回話，他低頭看著瓊恩，眼神里透著一種不屬于生者的黯淡。

　　“今天，我想以眼還眼?！杯偠餍πΓ瑢⑼呃桌麃嗕撠笆装纬鰜?，聚精會神地望著魔山。

　　毒素并沒有清除干凈，但應(yīng)該足夠他撐到結(jié)束——這場曠日持久的鬧劇，也該到了謝幕的時候。

　　一陣紅色的煙霧之中，梅麗珊卓再次現(xiàn)身。

　　全場嘩然中，喬佛里露出了一瞬的驚懼神情。

　　因為前兩日的關(guān)系，守衛(wèi)有所松懈，他以為梅麗珊卓不會再次涉險前來。

　　“我的王子，凡人皆有一死，但未必是今天?！彼┦┤蛔呦颦偠?，謙恭地半跪在地?！耙怨庵醯拿x，我將輔佐您獲勝，但……”

　　她扭頭看了看魔山，“面對死亡，您還是需要謹慎?！?p>　　瓊恩看了梅麗珊卓一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退下?！?p>　　梅麗珊卓遲疑了一瞬，依言退下。

　　魔山靠近了瓊恩，喉間發(fā)出了干澀沙啞的聲音，那聲音有些詭異，如同來自地獄深淵，并不像他原本的聲音。

　　“我刺瞎了你一只眼，還會刺瞎另一只。在你的女教徒眼前，把你摔成肉泥。”說著，他揮動了長大的巨劍。

　　他的肉體變得更加可怖，但靈魂并無變化，仍舊是那個殘忍暴戾的怪物。

　　或許，他本就來自地獄。

　　瓊恩并不做聲，竭盡可能避開所有攻擊——魔山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對手，他知道紅毒蛇與魔山對戰(zhàn)的結(jié)局，因此極其謹慎——畢竟他只要再等上幾分鐘，不，幾十秒就好。

　　觀眾席上有人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動靜。

　　空氣里傳來不同的一絲氣味，風(fēng)向也有所變化。

　　有什么東西，來了。

　　甚至連魔山也頓了頓。

　　即使心知即將發(fā)生的一切，瓊恩仍然覺得有些吃驚——長夜長大了許多。

　　龍族與人類不同，雖然不適應(yīng)北境的氣候，但是它明顯強壯了很多。長夜揮動著翅膀，盤旋數(shù)圈后，俯沖著，望向瓊恩抬起手的一瞬，向魔山噴出了一道細微的火焰。

　　青綠色中夾雜著金色的火焰緩緩席卷了格雷果克里岡的肩膀，那高不可攀的身影蜷縮起來，卷曲得像是一只被龍焰炙烤的蝦一樣。

　　一陣凄厲的叫聲回蕩在比武場的上空。

　　沒有人敢于上前。

　　看見梅麗珊卓后，喬佛里下命調(diào)來的弓箭手在看見長夜的一瞬也都紛紛怔住，忘記了彎弓。

　　長夜的龍爪在地上抓出一個深深的坑洞，棲息在了瓊恩身邊，龍翼收起后，一個穿著明黃色長裙的少女從長夜的脊背上靈巧躍下，眾目睽睽之中飛奔向瓊恩雪諾，遞上一個熱情而綿長的吻。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安靜地看著瓊恩，那個抬手可以號令魔龍的青年。

　　“私生子，你為什么還不回到北方？沒有你在，那個地方很無聊?！碧乩倌輯舌烈恍?，把瓊恩的弓箭遞了過來，隨后，貓一樣的眼神警覺地在梅麗珊卓身上上下打量，“拉赫洛的女祭司，都這么漂亮嗎？”

　　梅麗珊卓并不在意特蕾妮的質(zhì)疑，她用近乎狂熱的眼神望著長夜，充滿了虔誠。

　　這也難怪，魔龍現(xiàn)世，魔法復(fù)蘇，梅麗珊卓依靠魔法而生，又是和瓊恩一起孵化孕育了長夜的人，對雙方來說，彼此都有著特殊的意義。

　　喬佛里見到瓊恩拿了弓箭，這才緩過神來，“你們在做什么？！射箭！”

　　但是瓊恩比他下令更快，他拿過弓箭，和特蕾妮一起騎上了長夜的脊背，在龍翼扇動之下，弓箭手無法瞄準(zhǔn)升空中的兩個人。

　　梅麗珊卓則半跪在地，口中喃喃自語，不過須臾，火焰從她裙擺之下如龍蛇般飛舞跳躍，穿過鐵欄，襲向觀眾席。

　　所有人驚慌如鳥獸散。而梅麗珊卓則如來時般，同樣神秘地消失在紅色的煙霧中。

　　一片混亂中，瓊恩俯視著地面，朝著派席爾的方向射了一箭，“這是替伊斯還給你的?！?p>　　大學(xué)士的身體應(yīng)聲倒地。

　　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只是，他的氣息漸漸微弱了下去。

　　血液從他的心臟噴涌而出，他伸手捂住傷口，卻發(fā)現(xiàn)溫?zé)嵴吵淼囊后w很快將他手掌覆蓋，其后又變得粘膩冰冷。

　　耳邊只剩下瓊恩的聲音，和龍的嘶鳴：

　　“我！臨冬城的私生子！瓊恩雪諾！

　　在此以新舊諸神的名義起誓并且承認：

　　承認殺害菲比斯蘭尼斯特！

　　及監(jiān)視羞辱我妹妹珊莎史塔克的兩名侍女！

　　承認威脅恐嚇此刻戴著王冠又不配為王的喬佛里！

　　并且我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

　　他誣陷我父親奈德史塔克！令他身負罵名而死！

　　他砍下他的頭顱，將其肉身做成了派送到臨冬城！

　　他恐嚇、羞辱、虐打我的異姓妹妹，珊莎史塔克！

　　如果蘭尼斯特有債必償，那么北境也永不遺忘！

　　我所做的！不是犯罪！而是真正的審判！

　　蘭尼斯特仍然作為不正統(tǒng)的繼承人坐在鐵王座上的每一日！

　　維斯特洛都將處在凜冬！”

　　他騎著龍，飛向了高空。

　　龍翼在空中盤旋著，發(fā)出轟鳴，于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紅堡。

　　審判，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