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車內的李顯正看著手機中那個無人接聽的號碼愣愣出神。
出租司機咳嗽了問:“去哪?”
他回過神來,想了片刻就有了答案:“西門的心悅KTV?!?p> 司機立刻露出了“我懂你”的笑容:“好嘞?!?p> 李顯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小來,許……小乖是不是去上班了?好,幫我看好她,我這就過來。”放下手機,這個許久未提起過的稱呼讓他陷入了回憶。
另一邊,來姓主管終于在會所角落停用的包間里找到了目標。此刻的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衛(wèi)衣,正蜷縮在沙發(fā)角落的陰影里。
阿來皺眉道:“躲這干嘛呢?李哥馬上過來了,點名要找你,快化妝穿工服?!?p> 小乖沒有抬頭,悶悶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了出來:“阿來,我今天有點不舒服,能不能幫我跟他說一聲?”
小乖和李顯的關系阿來自然知曉,從業(yè)多年的他怎能看不出眼前女孩的問題??嘈ε噬狭怂哪槪骸靶」?,早跟你說過,干這行最忌諱投入感情。但你既然沒聽進去,那就好好爭取,天下沒有挖不了的墻角。”
雖然他也知道眼前的女孩和店里的其他人不同,但還是免不了用自己習以為常的思維去開解:“這都一年多了,我還以為他早就被拿下了呢,不過他愿意來找你,就說明心里放不下。小乖,我從來不會逼你們做不愿意做的事,要你真的身體不舒服我這就跟李哥說去?!?p> 作勢就要打電話的阿來看小乖依然不為所動的蜷縮在那里,不由開始著急:“你倒是好歹說句話??!”
倏地,一陣陣哽咽聲讓阿來楞在了原地:“咋了這是?”
小乖強行止住了哽咽,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頰:“阿來,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p> 阿來嚇了一跳,腦海中出現的畫面讓他冷汗刷一聲就下來了:“你把他咋地了?”女孩緩緩的搖頭動作讓他眼皮直跳,他趕忙追問:“你把人打了?”
“怎么會?!”小乖急急出聲。
阿來松口氣,自個雖然在社會上有些分量,可那人卻不是他能招惹的。猛地聯想起一些見聞,便自以為是的開始了勸導:“我懂了,是被他老婆捉奸了吧?難怪你又回來了。其實這事它在所難免,也沒處說理去,總之人沒事就行?!?p> 說到這,阿來突然睜大了眼睛,想象力豐富一向是他的優(yōu)點:“你別是受傷了吧?他就沒護著點你?”他越說越是氣憤:“看著那貨人模狗樣兒的,沒想到是個怕老婆的,是不是他老婆扯你頭發(fā)的時候他就跟旁邊磕頭了?”
“噗嗤”最后這一句畫面感十足的話終于讓她破涕為笑:“阿來你別亂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樣?!?p> 阿來長出一口氣幽幽的說:“大姐,你能不能別耍我?你倒是樂了,我這還琢磨著等會怎么叫人收拾他呢。”不成想女孩猛的從陰影中坐了起來,用飽含警告的眼神盯著自己。
看她這幅模樣,阿來的臉皺成了一團,苦兮兮的擺手解釋:“別激動,別激動,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嘛。再說了,他那情況我也得敢啊?!?p> 見小乖有所松動,長期做服務的阿來哪能放過機會,他趕緊打蛇隨棍上:“既然沒事了那就抓緊拾掇吧,你們兩口子的事我是管不了了。”
小乖又回到了之前的低沉模樣,她干凈的臉龐上還掛著沒有拭去的淚珠:“阿來,我現在真的不想面對他?!?p> 阿來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趟,只能用自認為可樂的玩笑再次開導:“大姨媽來了?這話頭子咋又回去了?”誰知道女孩非但沒樂,連臉色都瞬時白了下來。
他尷尬笑笑,倒也沒奇怪。眼前的女孩本來就和這里格格不入:“說正經的,不管你和李哥因為什么鬧的別扭。我就想說一句,現在回頭來的及,你在這見的也夠多了,天底下沒有好男人的?!?p> 小乖回頭瞪過來:“包括你?”
阿彌陀佛,只要別在提面對不面對的就好。嬉笑上臉,阿來恬不知恥的回應:“當然不包括我,咱店里多少姑娘想睡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潔身自好你是曉得的?!?p> 小乖被這句不要臉的話噎得直翻白眼,心中鐫刻的人卻倏地浮了上來。挖苦的話就變成了沉悶而柔軟的喃喃自語:“李顯他不一樣,你不懂他?!?p> 阿來沒聽到女孩的呢喃,他看了看又開始叫喚的手機,起身說道:“別鬧情緒了,抓緊拾掇吧。李哥已經來了,我先去招呼?!币呀洕u漸走到門口的他忽然回身,用很文藝很憂傷的語氣又加了一句。
“該面對的總得面對,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小乖看著逐漸閉合的門,臉上透著意外。她默默拿起工服端詳許久,萬千思緒在這間房子里徘徊回蕩。包廂外,一句隱隱約約的自語傳了出來:“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
小乖換好了工服,純黑色的低胸仿正裝短袖上衣,配合成套的超短裙,讓她不怎么明顯的事業(yè)線和修長筆直的雙腿暴露在空氣中,透出十二分的魅惑。她的長發(fā)從頭頂三、七處分開,在遮住一些臉頰后自然的散落在消瘦的雙肩上,讓所有人能夠清晰的看到她的面龐。這張臉上畫著淡妝,顯得那么的純粹和干凈,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她的職業(yè)聯系在一起。干凈的臉和魅惑的身體,在她身上展現出一種獨特而又矛盾的氣息。
這家隱藏在西門大廈的會所名為心悅,沒有門頭,只是在電梯按鈕處印著小小的“心悅KTV”幾個字。但只要到達十二樓,滿眼的金碧輝煌絕對能讓人立刻領悟這里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且不去討論這惡俗的審美,此刻的小乖正穿過金閃閃的過道,站在了“369”包間的門前,他以前每次都坐的包間。
包間內傳來阿來敬酒的大嗓門:“李哥,感謝你照顧小弟的生意,我敬哥一杯。剛好今天就哥一個人,咱兄弟兩好好喝幾杯,李哥你千萬得給小弟這個機會。”
小乖在門口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來面對他的決定到底對不對。這時,阿來的聲音漸漸靠近:“小乖正打扮呢,我這就催催去?!彼龓缀鯅Z路而逃,但尚未付諸行動,就被拉開門的阿來逮個正著。自然,包間里的人也看到了她。
她慌忙低下頭,只聽擦身而過的阿來小聲提示:“虎著臉呢,快去安撫安撫?!?p> 小乖怯懦的蠕進包間,慢慢關閉的包間門將外面的喧鬧和里面的安靜分割成兩個世界。她感覺到背在身后的雙手不停的冒著汗。
“許言,抬頭?!?p> 那個在短短時間就銘刻在心里的聲音響了起來,小乖,或者說許言撲朔著長長的睫毛緩緩的抬起了頭,將那個坐在沙發(fā)上的身影包進了眼簾。
許言眼中的焦距開始失真,眼前正是那個他,屬于她的他。但此刻他雙眸中的東西又讓人看不分明,仿佛那天生的靈犀消失了一般。就像一個失憶者突然找回了丟失的記憶,熟悉的場景和熟悉的人慢慢攪碎了時空,等一切重組的時候,已然回到了一年三個月零六天之前。
那天,正是她和他初次相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