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樂吐槽出聲,桌上四人神色迥異。
首先是柯樂,她也沒料到自己會說出口,看來是被男友影響的,想到這里就轉(zhuǎn)頭瞪一眼他。
其次是柏陌,聽到女友的吐槽,他先是咧嘴開笑,然后給她獻上一個“好漢子”的贊美眼神。
最后則是李顯與許言二人,那句話說的他們好不尷尬,但細想下柯樂的話,方才他們的表現(xiàn)也著實青澀了點。
好在上菜快,這種奇妙的氣氛才沒有持續(xù)下去。
四人的晚餐是牛排、沙拉以及小吃。倒不像國外那樣各點各各吃各,餐桌上,每人面前都放了盤牛排當做主食,放在中間的沙拉和小吃便是下飯菜了。
許言那特立獨行的穿著,自然讓他們這一桌成了餐廳的焦點。她對別人的目光向來是敏感的,坐立不安的感覺立刻就浮了上來,本來就不怎么好的胃口,此刻更加覺得面前的食物難以下咽。
李顯察覺到許言的不安,他也不多言,快速將自己的牛排切成寸許見方,伸手示意服務(wù)生過來。
“麻煩給我拿雙筷子?!崩铒@笑著要求。
服務(wù)生一愣,心道這都2017年了還有在西餐廳要筷子的?但仍換上笑臉:“不好意思先生,本餐廳沒有筷子。”
李顯堅持道:“那請你去后廚問一下,中國人開的餐廳總會有筷子的,用過的也行?!彼穆曇舨恍?,幾句話就把旁人的目光吸引過來,這些目光中自然少不了幾雙鄙夷的。
李顯泰然自若的掃視回去,一眾目光便鳥獸而散。他始終掛著笑,英俊的面龐顯得那么柔和。服務(wù)生果然拿到了筷子,遞過來后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只有我們自己用的了,您看可以嗎?”
“當然?!闭f完就毫不介意的用筷子夾起一塊肉送到許言面前:“要嘗嘗嗎?”
其實許言早在李顯說出第一句話時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溫暖的感覺輕撫著全身,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點點頭,張嘴就吃下了他送來的肉。
這塊肉格外鮮嫩,可嚼到最后卻多了種莫名的口感,許言沒有細想,歡快的咽下后也切了自己盤里的一塊作為交換:“你也嘗嘗?!?p> 李顯見許言方才的拘束徹底消失,笑著點點頭讓她喂進口中。
柯樂和柏陌看的目瞪口呆,沒搞懂這出溫情劇怎么轉(zhuǎn)眼就黏膩了起來。他們對視一眼,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柏陌像小學生回答問題般舉起厚實的手掌,待服務(wù)生再次趕來,便東施效顰的沖服務(wù)生笑笑:“給我也來雙筷子。”
一頭霧水的服務(wù)生找來筷子后,柏陌急不可耐的搶過,憋著笑也夾起塊肉,“溫柔”的對女友說:“寶貝~要不要嘗嘗?”
柯樂憋笑憋得滿臉通紅,但還是盡責的表演。她翹起蘭花指拍打下男友,媚眼如絲的點點頭,就小口吃掉了他喂過來的牛排。而后保持著傾情凝望的狀態(tài),往自己盤子里一戳,嗲聲回應:“你也嘗嘗嘛~”邊說還邊扭了扭肩。
一圈還沒扭完,柯樂就差點閃著。她這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叉子上戳著一整塊牛排,卻是表演太投入忘了切。
柏陌的賤笑也僵在臉上,他和女友對視一眼。兩人眨巴著眼睛轉(zhuǎn)頭過去,就發(fā)現(xiàn)桌對面的男女表情各異。
許言捂著嘴在悶笑中紅了臉,李顯還是保持一貫的溫暖笑容,可眼里的戲謔怎么看怎么明顯。
李顯抬抬下巴:“剛才我可是吃了?!?p>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念頭在柏陌與柯樂心間徘徊。
柏陌苦著臉,氣惱的遞給女友一個“廢物”的眼神,但一看她瞪眼,只得換上英勇就義的悲壯表情,努力將嘴張到最大,兩口吞下了她手中的牛排。
不成想柯樂選的牛排肉筋太多,左嚼嚼不爛,右嚼嚼不爛。正琢磨要不要吐掉,就瞟見了女友威脅的目光和兄長戲謔的眼神。他索性把心一橫,搶過李顯面前的紅酒,拿起酒瓶快速加滿,噸噸噸的將嘴里大塊的肉使勁沖了下去。
“呼……”吐出一口氣,柏陌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三人早已笑成了一團,還好柯樂還記掛著男友,邊笑邊給柏陌杯中添了些紅酒:“再順順?!?p> 柏陌再次一飲而盡,終于將還在食道中躊躇不前的剩余肉糜送進胃里。
“嗝兒?!卑啬鞍l(fā)出了暴飲暴食后的自然聲響,卻讓其他三人再次噴笑。
四人尚在其樂融融,一個僅存于三流言情劇中的尖刻聲音適時在不遠處響起。
“真沒素質(zhì)!”
柏陌聽著就變了臉,正起身打算循聲而去,卻被李顯攔住:“別人又沒說錯?!彼藓薜淖?,帶些不滿的看著兄長。
李顯笑容不改:“所以說西餐沒勁,吃不爽,還不怎么好吃?!?p> 這話說進了許言心坎里,她小雞啄米般點頭附和,沒想到柯樂也贊同的點頭。
柏陌左右看看,為難道:“那現(xiàn)在咋辦?”
李顯中氣十足的大喝一聲:“服務(wù)員,打包!”等再次吸引了餐廳其他人的目光后,才慢悠悠的拿出了主意:“去夜市吃烤肉!”
這一刻,李顯與許言間的那種共鳴感似乎擴散開來,竟有將另外一對男女包圍的架勢。
溯水市,一棟略顯破舊的單元樓內(nèi)。
正幫母親揉搓腳踝的秦清若埋怨道:“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出去做事了。非不聽,現(xiàn)在受苦了吧?!?p> 秦母看著自己出色的女兒,眼里盡是欣慰:“這不是看快過年了嘛,年終還能分點錢?!?p> 秦清若眉頭皺的老高:“錢能有身體重要?”見母親還想解釋,她賭氣似的放開了手:“是不是我和李顯每月寄回來的錢不夠?”
秦母見女兒真的有些上火,臉上浮出慌亂:“夠,怎么會不夠?我一個人能花幾個?”
秦清若不打算放過母親的敷衍:“那你現(xiàn)在就辭了那份工。”
秦母為難的看看女兒,前面的話倒也不全是敷衍,她現(xiàn)在做的工雖然是臨時的,但確實會在春節(jié)前發(fā)一筆不算少的過年費。女兒逼視過來,等她做出決定。她斟酌半天,還是舍不得那些應得的報償:“桂蘭,你聽我說……”
“媽!”秦清若的聲音突然放大了一倍。
秦母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口誤:“哦哦,若兒,你聽我說,春節(jié)前真的有過節(jié)費發(fā),我拿上就辭職好不好?”
秦清若見母親改口,面色稍緩,但語氣中仍是嚴厲:“不好!再崴了腳怎么辦!”
秦母糾結(jié)萬分,卻聽女兒下了最后通牒:“辭工!要不我現(xiàn)在就回肅州!”她看沒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嘆息一聲打電話辭了工作。轉(zhuǎn)眼一看,秦清若早已冰雪消融,正一臉甜笑的看著自己。她點了點女兒的腦門:“你呀你,這倔樣跟你爸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p> 秦清若聽母親提起父親,語氣更加溫柔,她坐在秦母身邊,握起了母親的手:“媽,爸爸已經(jīng)走了十一年了,你真的不打算再找一個嗎?我和李顯都支持的。”
秦母刮了下女兒的鼻子:“這孩子,怎么又提起這茬了?媽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不夠害臊的?!?p> 秦清若笑顏如花:“怎么會,媽你現(xiàn)在是風華正茂,院里的老頭惦記你的可海了去了?!?p> “別瞎說了?!鼻啬溉滩蛔⌒ζ饋恚骸安徽f我了,說說你吧?!?p> 雖然也不是真想讓母親找老伴,可有些話該說還得說。秦清若正如是想著,卻被她的話題說得一愣:“說我什么?”
秦母看女兒此刻心情尚佳,想了想還是忐忑的說出了心事:“你和小李真不打算要孩子?”雖然已經(jīng)預料到了結(jié)果,但她瞬間陰沉的臉色還是讓心頭一顫。
秦清若美麗的面容有些扭曲,話語中透著冷意:“我們不要孩子!不是早告訴過你了嗎?怎么現(xiàn)在還問?”
秦母惴惴道:“我能理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可小李他父母看著都是傳統(tǒng)的人,我這不是擔心嘛?!?p> 女兒的臉色更加陰冷:“我和李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管不了別人!”
秦母看她真的生氣了,趕忙轉(zhuǎn)變話鋒:“好好好,不要就不要,現(xiàn)在那么多丁什么的,不都過的挺好?!?p> 秦清若頃刻間轉(zhuǎn)怒為笑:“那叫丁克,就是我們這種選擇不要孩子家庭的專用詞?!?p> 秦母見女兒心情好轉(zhuǎn),也笑著附和:“對對,丁克,丁克?!?p> 秦清若笑著搖搖頭,看了看手表便起身對母親說:“天晚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去睡了?!闭f罷就出了母親的房間,還關(guān)上了門。
“砰!”
看著關(guān)閉的房門,秦母忍不住一聲長嘆。
衛(wèi)生間內(nèi),秦清若認真的洗凈雙手,扶了扶快掉到鼻頭的眼鏡。她抬頭看去,只見鏡子里的女人依舊美麗動人,可沒過多久,人影就開始模糊起來。她靠著衛(wèi)生間的門緩緩坐倒,眼中的淚水滂沱而下。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