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你姐姐怎會害丁氏,丁氏不過是家中姨娘,素日有些臉面罷了,她甫懷孕,滿心歡喜一時滑胎,心里想不開也是有的,怎么能賴在你姐姐頭上!”
紀長卿沉下了臉,眼中冷光閃閃。
紀青虹“刷”地跪了下來,膝行幾步剛要抱住紀長卿的腿,沒想到自己父親往旁邊緊走幾步,讓她撲了個空!
“虹姐兒!你哀傷過度,難免胡思亂想!來人,還不扶二小姐回去休息!”
紀長卿一使眼色,旁邊兒幾個老嬤嬤早涌上來,不由分說,架起紀青虹。
紀青虹還要說些什么,早有一個老嬤嬤悄悄擰了下她的手,紀青虹斜睨了一眼,見此人卻是眼生,不由得一怔,老嬤嬤順勢低下頭去。
紀青虹知道此時小胳膊難以擰過大腿,只得收了聲,隨眾人下去。
打發(fā)走紀青虹,紀長卿方召來賴大到身前,嘀咕了幾句。
“侯爺………現(xiàn)在就燒了?”
“不然呢,等著事情越鬧越大!叫你去就去,趕緊料理干凈了!”
賴大并無二話,帶上幾個人匆匆奔偏廈而去。
“父親!”
紀煙雨迎了上來,正色道,“女兒有話要說。”
紀長卿皺了皺眉頭,反對溫郁白道,“江澄!你還嫌家里不夠亂嗎?看你表兄的臉色!還不趕緊扶他下去休息,眼看過幾日就要參加簪花宴了,萬一你表兄有個閃失,我們永定侯府如何向圣上交代!”
溫郁白上前拱手,白著一張臉道,“郁白身子無事,您莫要擔心。郁白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紀長卿忙和緩了臉色,“賢外甥,我看你臉色不好,有什么話,還是明日再說?!?p> 溫郁白搖了搖頭,索性上前一步,“舅父,郁白在府中叨擾多時,深知大表妹的為人……郁白愿以名譽擔保,此事定然不會與大表妹有任何關系!”
紀長卿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瞬時怔了一下。
紀煙雨猛地看了一眼溫郁白清瘦若竹的背影,緊咬下唇,心中涌出一絲感動。
紀江澄頓時對病怏怏的學霸有了好感,接著大剌剌道,“就是嘛!連表兄都知道肯定與我大姐無關,紀青虹就會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紀長卿瞪了他一眼,“還不住口!”
又溫言對溫郁白道,“郁白啊,我的女兒我自然是相信的……不過,你老站在這風地里也不好,仔細著涼,先讓江澄扶你下去,這件事我自有決斷?!?p> 溫郁白只得點了點頭,擔憂地看了一眼紀煙雨才隨著紀江澄下去,紀江澄見他步履沉重,自去叫人抬軟轎來不提。
紀長卿看了紀煙雨一眼,嘆道,“有什么話,你說吧。”
紀煙雨盯著紀長卿的眼睛,“父親難道對我還有懷疑?”
紀長卿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雨姐兒,你是聰明孩子,要是活到我這把年紀,你就會知道事實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別人相信你想讓別人相信的?!?p> 紀煙雨皺眉,“父親此言是何意?”
紀長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知道你是我永定侯府的嫡長女,我侯府與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行了……丁氏此事,我自會料理干凈?!?p> 紀煙雨杏眼圓睜,“父親!不是這樣的!”
紀長卿目光復雜難辯,“雨姐兒,我累了,今天就先這樣吧?!?p> 紀煙雨拉起紀長卿的衣袖,搖了搖頭,“女兒先時也覺得是姨娘難抑滑胎之痛才自盡的,不過,在父親去偏廈之前,我曾跟著大夫進去看了一眼,女兒懷疑………丁氏并非自盡,而是真被人害死的!”
紀長卿馬上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此事已了,雨姐兒,你就不要另生枝節(jié)了!”
紀煙雨堅持道,“父親難道沒看姨娘遺容,分明面目扭曲,十分不甘!”
“那是她低估了自盡的痛苦!吊在梁上,氣息上不來……有什么奇怪的!”
紀煙雨低聲道,“還有她用自己的腰帶上吊,那房梁頗高,她產(chǎn)后虛弱,即便她站在秀墩上,伸出手去,以她的身量,離房梁也有距離,又是如何將腰帶拋過房梁的?”
“還有,姨娘素來重視儀表,以前排場就不說了,便是這次從家廟回來也從來打扮利索才到人前?!?p> “此時她解下腰帶,外裙半退,內(nèi)裙都露了出來,女兒料想,她便是要死,定也是儀容整潔,好給父親留下最后的美好印象,如何肯衣衫不整地赴死呢!”
紀長卿聽著,眼神黯了黯,“你是說………”
紀煙雨微微點了點頭,“女兒竊以為,她是被人害死的!父親不若是找人驗尸,應該會了解到更多情況!”
紀長卿閉了閉眼,沉吟不語。
紀煙雨勸道,“二妹如此冤枉女兒,若是還了我的公道,她也無甚好怨恨的,這是其一。還有,這兇手十有八九還在府中,若是讓這兇手逍遙法外,且不留下后患?”
“依女兒看,莫若去找魏表哥,是非黑白,他一定斷地出來!方才女兒聽見了您吩咐賴大的話,要是將尸身燒了的話,可就沒有查清真相的機會了!”
紀長卿緊皺眉頭,剛要說話,就見彭嬤嬤面帶喜色迎上來,“侯爺,大小姐!老祖宗她醒過來了!”
紀長卿喜出望外,顧不上別的,忙急急跟著彭嬤嬤往正堂奔去。
紀煙雨驀地松了一口氣,剛要去正堂,猶豫一下,還是抬手找來柳兒,吩咐幾句。
柳兒白著臉,“我明白,只不過賴管家那里是奉了侯爺之命,我只能盡量拖得一刻是一刻!”
紀煙雨點了點頭,嘆氣道,“去吧,盡力就好?!?p> …………………………
正堂寢居。
“母親!您總算醒了!”紀長卿喜出望外。
老侯夫人歪在枕上,面色灰白,眼神稍顯渾濁,側(cè)頭斷續(xù)道,“我自己身子我知道,老毛病了,以前也有過一次,沒事的?!?p> 紀長卿半跪在床前,握著老侯夫人的雙手,眼尾都紅了,“都是兒子照顧不周,害您受苦!”
老侯夫人哼了一聲,喘了幾口氣,“你何止照顧我不周!雨姐兒幾個你就照顧好了?我才知道,就這么一兩天功夫,家里發(fā)生這么大的事!”
紀長卿面有愧色,“兒子……兒子慚愧!”
老侯夫人啐道,“那人死了便死了,也沒什么?如何無端牽扯雨姐兒!你竟還容虹姐兒可勁鬧嗎?還不趕緊將事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