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菜下飯是人的天性,反推于人也是合理,對于曹視路,郝白是有不少好感。
必然盡力自然是誠心而說。
演武場呈圓形,淺淺地刻上一層花鳥圖案,栩栩如生。
其間不時有飛鳥翱翔。
鳴聲清亮,歡脫明快。
站在兩個中央的是一位方臉闊鼻,有挺翹肚楠的中年胖子。
他手持一張玄鐵棋盤,上面沾著棋子,看起來很是精巧。
“伍大哥,麻煩你了!”
方漸離走到近前,朝那中年胖子握拳,誠意十足。
“行了,你總是喜歡搞這些有的沒的,你這么客氣,不是顯得我與你生疏了么,這是正經(jīng)比斗,不可攀親帶故,你瞧瞧人家,快準備一下策略吧?!蔽榕肿幼彀团蚝掳祝p哼一聲。
方漸離輕咳,“失禮了!”
“這就不是失禮的問題,而是太過多禮,算了,你們自行熱身,此試半柱香后開始。”伍胖子擺了擺手,不耐煩道。
四周眾人似乎對這種事已經(jīng)是習以為常了,圣子一向是這么叫人“咋舌”。
要是改了性子才不像他。
方漸離只是微笑著,并不多說,也不愿與伍胖子爭那口舌之利。
伍胖子見方圣子沉默,也就慢慢悠悠地等著半柱香燃盡。
香一燃盡,伍胖子便動了,大手一揮,那棋盤被甩到半空中。
棋盤想來是個靈器,迎風便漲,不消片刻便漲到了八米寬八米長。
“你們就站在這上面下,不要顧慮棋盤扎不扎實,下便是了。
這棋盤之中有許多妙處,是我花大精力弄出來的,能叫人融合戰(zhàn)場,包你們滿意?!?p> 伍胖子捋著胡須,一派自鳴得意。
兩人跳上棋盤,站在棋子旁邊,體形似乎比棋子也寬不了多少。
才一入場,這片沉睡的戰(zhàn)場便沸騰了,象、馬、兵等棋子紛紛蘇醒,在郝白腦海中,他們似乎睜開了雙眼,閃耀著嗜血的光芒。
弈棋之時,最要專心、絕慮,靜算待敵,坦然無喜怒掛懷,郝白才一入定,卻覺自己化作了棋子,沙場之上橫行。
這棋盤,奇妙之處竟在這兒,叫人融入到棋子之中,使棋子有了靈性,宛若拉開一幅上古戰(zhàn)場的畫面。
兩人你來我往,氣氛陡然凝重。
棋出,有氣吞萬里如虎之勢。
方寸之間,殺伐乍現(xiàn)。
大抵一局之中,千變?nèi)f化,有車前馬后,發(fā)炮逐卒。
如電掣雷,炮鋪卒行,逼近士、象,如狼奔虎躍。
順手炮,活車先行,列手炮,補士牢固,士角炮,急使車沖,當關炮,橫車將路。
破象時,中心進卒,解馬局時,又有車炮進發(fā)。
巡河之車,趕子有功,歸心炮,破象得法。轆轤大炮沖擊,抵敵之威力巨大,重疊車,兌子最為穩(wěn)妥。
馬飛過角,車便巡河。未得路莫離本位,已得勢便要爭先。
鴛鴦馬,內(nèi)顧保塞,騎河炮,河岸攔車,兩方禁子得力。
兩肋車行,助卒過河。
捉子之時郝白盡力未輸一手。
到了后期,雙方頻繁逼宮,急趕地將帥擇路而避,一時間陷入僵持。
修行之人目力出色,場中棋子相碰其勢洶洶的畫面,叫圍觀眾人大開眼界。
他們似乎看到了有巨象咆哮,四足踏地有聲,車馬哀鳴,在戰(zhàn)爭中節(jié)節(jié)受挫。
方漸離見久未奠定勝局,幽幽地道:“沒想到天下英豪還是有不少的,叫我難以一往無前。
你雖境界低了一點,棋藝卻老練扎實,我竟不能碾壓你,真是掃興!”
“將軍!”
郝白并未理會他。
一個自信到極點的人。
最怕的不是挑釁,而是無人理會。
不理會,便是最好的回應。
“朋友,你這樣就不講禮貌了!”
“朋友,別人說話,你不回的么!”
“粗魯之人!”
“啊呀呀,氣死本圣子了!”
方漸離從小在焦點中長大,最受不得被冷落,而他本身又是十六歲的年紀,表面老氣,其實內(nèi)心并不穩(wěn)重。
棋盤之上不能力敵,棋盤之下又不受待見,心境變地浮躁了。
心煩意亂下,棋勢也愈發(fā)不穩(wěn)。
好機會!
郝白步步緊逼。
方漸離慌張應對。
圍觀眾人見形勢不對,立時陷入喧嘩之中,連帶著對方圣子多了一些質(zhì)疑。
“圣子這是怎么了?”
“他這是穩(wěn)不住了么?”
“枉我那么信他!”
“也是,畢竟上一任圣子天賦更強,耗盡了許多資源,圣地庫存不足,對這任圣子的挑選便不怎么上心,指不定有人混水摸魚。”
“圣子,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那啃著雞腿的小胖妞在心中祈禱著。
本就是勉強穩(wěn)住,眾人的話讓方圣子雪上加霜,燥急之下被吞好幾個棋子,轉(zhuǎn)瞬便岌岌可危。
與方漸離相比,郝白兩世為人,加之融合身體原主人的蘇乞兒式經(jīng)歷,意志力比之方圣子強上不少。
一旁的伍胖子見狀,嘆道:“圣子還是太年輕了,不夠穩(wěn)重?!?p> 同宗之人或者同窗的輕易不信任、議論,往往會使人走上極端。
方漸離的情況便是如此。
負面情緒漸漸在心中發(fā)酵。
像擇人而食的野獸。
當所有面具被撕下來的時候,盛世錦繡亦可以是地獄蒼涼。
終于,他忍不住了。
他爆發(fā)了。
他……輸了。
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驕傲破滅的羞恥感一激便發(fā),方圣子,倒在了口誅之中。
在郝白看來,這就等同于前世的網(wǎng)絡暴力,一波又一波的質(zhì)疑、辱罵、自我嘲諷,往往能擊潰大多數(shù)人的意志。
“我……居然輸了!”
方漸離雙目無神地癱坐在地上,像高傲孔雀收起五彩斑斕的羽毛,又似天上高不可及的圣人墜入凡塵,一切頭銜與榮耀統(tǒng)統(tǒng)被撕裂。
他想大哭一場,可惜眼淚都流不出一滴,殘存的,只剩下心里的干嚎。
圣子的失敗如同導火索,引燃了場下眾人,他們的議論更劇烈了。
圣子作為方寸山的一個標簽,亦代表了他們的驕傲,現(xiàn)在一個無名小卒都可以贏他一籌,這多么叫人吃驚……
“不談圣子的武道,單論心境,他就不怎么樣!”
“果然,我就說嘛,這任圣子不如上一任,沒錯了吧?”
“唉!”
“圣子他只是象棋不行而已!”小胖妞把雞骨頭扔到一邊,兇巴巴地吼道。
場下的諸位師兄弟,讓方漸離覺得那么陌生,陌生到面目全非。
事實如此殘酷,殘暴得有點讓人悲傷,人性又那么清晰,清晰得讓人有點虛假。
伍胖子倒不是不想阻止眾人的議論,而是想借此磨礪圣子。
因為山主吩咐過:打不倒圣子的殘酷,只會讓圣子變地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