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二十八年前(下)
每天都在學(xué)習(xí)新的知識。
阿竹每天都會過來,抱著一本厚厚的書,據(jù)她說這本書是她從帝都帶過來的,由她親自抄寫而成。
“你總有一天會回到漠北去的吧?!蹦骋惶?,阿竹的情緒莫名其妙地低落,“就像我會回到帝都的家里一樣,你也會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嗎?”
李征蓬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問這種問題。
家?他哪里還有什么家?
這群身穿鎧甲的南方人闖進(jìn)他的家,踢翻裝滿馬奶的罐子,踩滅火堆,殺死不能動的老人和哭叫的小孩,抓著不斷掙扎著的女孩的發(fā)辮,將她們拖進(jìn)營帳,給放棄抵抗的人戴上枷鎖,把他們的圓頂帳篷付之一炬……
“我早就沒有家了。”
他努力將怒氣隱藏在平靜之下,就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荒原上的狼可以搖尾向獵人乞憐,它們會偽裝成真正的狗讓人放下防備,然后等待著能夠咬穿獵人喉嚨的瞬間。
“怎么了,你的臉色不太好?”阿竹伸出雪白的小手,打算去探一下少年的額頭,下一秒?yún)s被鐵鉗般的大手攥住。
“謝謝你的關(guān)心。”李征蓬的語氣中并沒有半分感謝之意,與之相反他的眼睛瞪得通紅,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捕獵者的氣息,就像是要把阿竹生吞活剝掉,把她每一根骨頭咬碎。
生于溫暖南方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她尖叫起來。
“啊————!”
李征蓬連忙松開手,但已經(jīng)晚了。衛(wèi)兵們聽見了帳篷中的動靜,撥開簾子走了進(jìn)來,阿竹恐懼地退后,哭著跑了出去。
……
今天的夜晚沒有月亮,亦沒有星辰。整個荒原在烏云的庇護(hù)下悄然陷入沉睡。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他又被丟進(jìn)了籠子里。
遠(yuǎn)處狼嚎此起彼伏,他閉上眼睛,那是狼們在尋找丟失的獵物。
“赫洛木魯?shù)睦聽栙ち_,我來救你了。”
他再次睜開眼睛。
男孩金色的發(fā)辮在黑夜中格外惹眼,這個平時一點(diǎn)也不正經(jīng)的家伙此時背著箭矢,手上拿著滴著血的彎刀,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軍帳之中。
“阿拉坦?”
“要不是看到你這家伙留下的標(biāo)記確認(rèn)你還活著,我也不會跑過救你?!卑⒗苟紫抡J(rèn)真地研究著鎖頭,時不時用手里的短刀撬上那么一下。
李征蓬看著他那雙綠幽靈般的眼睛,“你沒必要過來送死。”
“皇子,要解決的已經(jīng)解決了?!弊厣つw的少年單手甩掉彎刀上黏膩的血液,他肩上扛著什么東西,就這么走了過來,“外面有個小孩,我打暈了。”
“啊,女的?!卑⒗古ゎ^看了一眼,又繼續(xù)投身到開鎖大業(yè)上,“蘇赫,等會一起帶回去?!?p> “然后呢?”
“我要割開她的每一寸皮膚,把她綁在烈馬上,點(diǎn)燃馬尾巴讓它跑到天涯海角,讓她的父母哭泣,讓那群南方人知道漠北的怒火,狼的族裔怎么可能被犬輩騎在頭上!”草原的幼狼露出的笑容讓人膽寒。
這是未來即將統(tǒng)治整片漠北帝國的男人,是金色的鬼,是騎著白馬的死神。
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李征蓬臉色很難看。
“最好還是放了她,她是宰相的女兒。”就算在夜色之中,李征蓬也認(rèn)出了那個被打暈的少女是阿竹。
阿竹不該落在阿拉坦的手里,至少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
“好了,我撬開了?!卑⒗箤艡陂T打開,向李征蓬伸出手,“伽羅,我們走?!?p> 夜風(fēng)吹得人眼睛生疼,兩匹馬馱著四個人在草原上奔跑。
“他們在追我們,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金發(fā)少年的聲音隨著風(fēng)傳到很遠(yuǎn)的地方,“看來我們手里的人質(zhì)確實(shí)很有份量?!?p> “阿拉坦,我們都會死的!他們的皇帝是個惡魔!”李征蓬大聲喊給他聽,“不要把他引到你們部族去!”
“伽羅,你怎么跟只待宰的羊一樣害怕?你的血性都去了哪里?那種柔弱的家伙,我父汗一刀就能砍斷兩個?!?p> “你根本不明白他的恐怖之處!”
“……”阿拉坦什么都沒說,只是攥著韁繩的手又握緊了一些,許久,他突然一勒韁繩,將馬停下。
“你下去,”阿拉坦背對著李征蓬,看不清表情,“帶著那個女孩子滾,去找你的主子去?!?p> 少年的聲音平靜之中帶著憤怒,“草原不需要南方人的走狗?!?p> “皇子!”蘇赫勒住馬。
“把那南方女孩交給伽羅,我們回去?!?p> “是?!奔词剐闹袔в幸蓡?,蘇赫依舊執(zhí)行了命令,他將阿竹從馬上抱了下來,交給了李征蓬。
“夜晚的草原上游蕩著饑餓的狼,祝你好運(yùn)。”阿拉坦說罷,拍馬走人。
將兩個手無寸鐵的小孩丟在草原上,這種行為比一刀殺了他們更殘忍。
正如阿拉坦所說,草原上的狼會將他們撕碎。
此時此刻阿竹也醒了過來,看見空曠無垠的草海,她愣了一下。
“好冷?!彼ё「觳玻l(fā)抖。
“請不要出聲,”李征蓬脫掉破舊的上衣遞給她,“狼的耳朵很靈?!?p> “狼……我們會死嗎?”即使被告知了不要出聲,但少女仍然忍不住發(fā)問,她有無數(shù)個問題,比如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比如自己為什么會暈過去。
李征蓬只是抿著嘴搖了搖頭。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阿竹意識到這個男孩雖然長相異于常人,但意外的。
很有吸引力。
不幸的是,帝延比狼先一步找到了他們。
“我給過你機(jī)會,”帝延憐憫地看了李征蓬一眼,“但你一次次地讓人失望。”
“陛下,能否聽臣女一言?”就在帝延招呼人處死李征蓬之前,阿竹跪了下去。
“這個人從蠻族和狼手中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父皇,”一同跪下的還有春和長公主,她雖然跪著,但聲音不卑不亢,“父皇告訴過兒臣,有功當(dāng)賞,這人雖然試圖逃跑,但他救了我的友人,還請父皇放了他?!?p> 面對女兒的請求,帝延雖然余怒未消,但還是同意了。
“兒臣還有個請求,”雍春和起身,她拽住李征蓬的胳膊強(qiáng)行將他拉起來,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兒臣想要這孩子當(dāng)兒臣的護(hù)衛(wèi),父皇如果不同意,兒臣就再也不理父皇了。”
帝延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在這之后……
在這之后,就是為人所熟知的故事了。
如是剎那
啊……過了很久才更新真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