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南凜自是又宿在了朝霞殿,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麻溜兒的收拾妥當,用了早膳,便與南凜一同上了出宮的馬車。
南國開國以來,多為妃嬪父母得了恩典進宮來看望女兒,回家省親的本就不多,皇帝親自陪同的更是了無先例。
如今南凜與我一同回了年家,朝堂之上雖應不會有太大波動,只是不知這后宮又要碎了多少瓷器玉器。
不過我心情還是甚好,唯一讓我覺著有些許不完美的便是無法與小連子一起,只能帶了琉婉琉郁兩個丫頭。
南凜今日精神也頗好,嘴角一直呈上揚狀,路上還打趣兒我:“等會兒見了年大人和年將軍可要多為朕美言幾句,他們才好在朝堂幫一幫朕?!?p> 我只是淺笑著,并不言語。
早晨時,琉婉給我梳了個隨云髻,戴的是雙鶴捧日金冠,又釵了支金縲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身著白色的抹胸裙,抹胸上繡著紅色的芍藥花,裙擺用金色絲線繡的一朵朵祥云,加上一件橘紅色外衫,袖口處用銀絲線繡了白色的芍藥花環(huán)。
馬車行駛出宮,到了大街上,我抬手掀起車簾一角,往外頭瞅著。
“阿凝應是許久不曾瞧過外面兒了吧?!蹦蟿C臉上含著溫潤的笑意,清音素言,嘴畔勾勒出的弧度可謂絕美。
我想到前日里還和小連子在宮外“廝混”,一時不敢去回頭瞧他,故臉還朝著窗外,語調如常:“是啊,許久不曾瞧過外頭的景象了,今日便是借了皇上的福?!?p> 南凜未接話,過了會兒,我看膩了窗外的景象,轉回頭來,南凜正閉目養(yǎng)神。
他今日穿著一件淡黃色鑲著金邊兒的袍子,腰間束一條明黃色腰帶,上系一塊羊脂白玉,深黑色的長發(fā)悉數(shù)用金冠束起,側臉真真兒是英俊的無可挑剔。
我正在這廂欣賞著美男子,那廂南凜突然睜開眼睛,一雙冷厲的黑眸看向我,眉頭微蹙:“怎么,現(xiàn)在覺得朕好看了?要不你踹了那小太監(jiān)跟朕?”
我嘴角扯了扯,他怎么瞧都不像是會說出這種不著邊兒的調笑言語之人,特別是如此一本正經(jīng)的說出此話,更是讓人汗顏。
得虧邢盒,琉郁琉婉三個在后頭的馬車上,如今這車里只我們兩人,不然幾個奴才怕是下巴都要驚掉了。
我白了他一眼,轉過頭去不再看他,頭上別著的步搖隨著動作發(fā)出清脆的泠泠聲。
南凜嘴角微翹,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眼里閃過一絲玩味。
至此兩人都不再言語,直到了年府,車夫放了腳凳在馬車旁,南凜率先從車上下去,隨后抬手伸向還在車上的我。
我微微一愣,將手放在他的大手上,由他扶著下了馬車。
年家的門衛(wèi)一開始瞧見兩輛馬車停在門前,還不曉得是何人,此時見我從車里下來才反應過來是姑娘回府了,那這位能與我同乘一輛馬車的氣度不凡的男子便應是當今圣上無疑。
思及此,門童趕忙去了里頭報信兒,門衛(wèi)也慌忙跪下行禮。南凜大手一揮,示意他們起來,便由其中一位領著我們往府里去了,他的大手始終輕輕握住我的手,我眉頭輕皺,卻又不好言語,畢竟此時那般多人瞧著,我也不好落了皇上面子。
剛走到正廳門前,便瞧見父母親和兄長疾步走來,我舒眉快走了兩步,脫開南凜的手,便想福禮,但不等我屈膝,父母親和兄長便跪倒在我面前。
“臣/臣婦給皇上、娘娘請安,吾皇萬福,娘娘萬福?!?p> 我當即便是一愣,淚水濡濕了眼眶,順著臉頰滑下。
“愛卿快快請起。”看我愣怔,南凜向前伸手虛扶了父親一把,拖著他起了身。
父親疼愛的瞧了我一眼,又看向南凜:“不知皇上大駕,臣本該攜老小去府門迎接,屬實失禮,還望皇上恕罪?!?p> “無礙,愛卿不必如此,本就是我二人來的匆忙,不曾提前知會?!蹦蟿C始終語氣溫潤,面兒上帶笑:“阿凝入宮數(shù)月,實在是想家的緊,如今朕得了空,便與她一同來了?!?p> 我用袖子沾了沾臉上的淚,向前兩步,莊重福身行禮:“女兒拜見爹娘、兄長,爹娘萬安,兄長萬福。”
我還未蹲下,母親連忙拖了我起身:“娘娘,使不得啊?!?p> 我心頭難受,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眼眶含淚的望著母親。母親也亦是雙眼含淚,卻也面帶欣喜。
“今日無君臣,只是姑娘姑爺來看望岳父岳母,岳母便由了阿凝罷?!甭犇蟿C如此說,母親才松開手,由著我行了禮。
出乎意料的是南凜也施了一禮,道:“小婿拜見岳父岳母、大舅哥?!彪m只是潦草一禮,卻還是將爹娘驚的夠嗆,趕忙將南凜攙扶起來,連連告罪。
一行人在正廳門前折騰許久,才進了去,待南凜與我登坐主位,丫鬟奉了茶,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年將軍今已是弱冠之年(二十歲),可是還未許親?”南凜又抿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將茶水放至桌上,開口道。
聞言我眉頭輕皺,這是要給哥哥賜婚?
“回皇上,還未曾許親,男兒自當先立業(yè),再成家?!?p> 果不其然,哥哥話音剛落,南凜就微搖了搖頭:“愛卿此言差矣,有道是先成家后立業(yè),怎的到了愛卿這兒顛倒了。”他的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扣著:“朕這兒是有一樁好婚事說給愛卿,愛卿難道是瞧不上朕指的婚?”
哥哥與父親連聲告罪說不敢,我在一旁看的焦急。我說呢,南凜突然要陪我省親,這是安的什么心,原來是打我兄長婚事的主意。
見無人反駁,南凜將手揣進了袖筒,將頭轉向我:“阿凝覺得呢?”
“皇上那兒即是有好人家的姑娘,臣妾自是無意見?!闭f著我莞爾一笑,眼神中帶上了淡淡冰涼。
他瞧見后笑意更甚,拍了拍我放在桌邊兒的手:“朕許給大舅哥的,自是轉挑好的。這姑娘岳母和阿凝應當見過,蕭丞相嫡次女蕭惠如?!?p> 聞言我點點頭,放下心來:“蕭家二姑娘確是個好的,聰慧過人,才貌雙全,實為女中諸葛?!?p> 雙親也點頭,并無異議。
方才我恐怕南凜指了什么不賢惠或是如何的女子給兄長,此時聽是簫丞相之女蕭家惠如,這才放心下來。
這蕭惠如今年剛剛二十歲,蕭家膝下無子,只兩個姑娘,大姑娘蕭惠蘭十歲早殤,故蕭丞相夫妻將全部疼愛匯集在幼女身上。原一十六歲就該許親,偏這蕭家舍不得,要多留一年半載,一十七歲許親這倒也無礙,誰知一年后蕭夫人因病逝去了,蕭惠如為母守孝三年,這才耽誤至今。
“大舅哥覺得如何?”南凜見哥哥始終未曾表態(tài),出聲詢問。
哥哥表情如常,聲音謙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皇上為臣做媒,臣自是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