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大殿三十六尺高的殿門又雙叒叕開了,就在那一門之中小小的天地間,一抹身影定定地、緩緩地走了進(jìn)來,手里提著一把流光溢彩的佩劍。
這人就像是從畫中而來,束著瑩白的寶冠,眉目淡漠,長身玉立,素白抹額隨著一身仙氣翻飛飄蕩——皚如千山積雪,清若澄江之練。
整個陰司都知我不喜人穿白,對著此顏色衣裳的人的評價往往都有失公允。因此上述文字是我從仙界名冊中找來的一段描寫此人的形容,雖略有出入,叫我刪改一番倒是沒差多少了——不過我覺得這段話也有失公允,因為我覺得這人好看是好看,但是眉眼未免太凜冽,顯得有些盛氣凌人。
整個五行大殿似乎因他的到來又靜了幾分。霓君和所有初來煙皇的孩子們一樣,都把目光投在了這個渾身籠罩著微微柔光的掌門身上。不同的是別人的眼中滿是欣喜和敬仰,她的心里卻滿是好奇和不解。
鳳長生見她表情茫然,好聲好氣地向她道:“這是煙皇第三代掌門,子夏君上?!?p> 君上,君上,帝君之上,萬仙莫及。
霓君聞言點了點頭,繼續(xù)她心中的不解與好奇。前面已經(jīng)說過多次,我能看透人心,這次也不例外。霓君好奇是因為鳳儀察覺不到這個人的半點心結(jié)和情念。按理說他是仙,法術(shù)再高也瞞不過鳳儀,若鳳儀察覺不到,便只能證明一點……
這個人,沒有情念,亦無心結(jié),是傳說中沒有七情六欲的那種人——這樣的人,別說是她,我都好奇。
而至于她的不解,這就要怪未卿不負(fù)了。來之前他告訴霓君,煙皇一派自上任掌門——也就是他師父千皇帝君仙逝后,掌門一位始終空懸,只有重阿與鳳小孌兩位護(hù)法長老坐鎮(zhèn)五行大殿,暫代行掌門義務(wù)。依他所言,煙皇如今應(yīng)該是沒有掌門的,可如今霓君卻有些不明白,眼前這位子夏君上,又是哪位?
我和老余也是有些意外的,尤其是老余——因為這個人老余是頂頂?shù)牟幌矚g。
子夏終是坐在了掌門寶座上。
“免禮?!弊酉牡纳ひ粢蝗缢耐獗恚謇錈o比,好聽卻十分空寂,“我只是過來一觀,帝君請繼續(xù)?!?p> 重阿不知怎的。有些滄桑地長舒一口氣,“好。”
那滄桑里竟有些心疼的意味?
重阿將入門的相關(guān)事宜都交代了一下,將這為數(shù)不多不少一千人按勘心域考核之績分為天地玄黃四級,每級按年齡從低到高分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癸十班,每級每班二十五人且都派有煙皇弟子作為導(dǎo)師,接著他又安排了兩名弟子分別統(tǒng)管天地兩級和玄黃兩級的學(xué)務(wù)。而負(fù)責(zé)統(tǒng)管這納新事宜的就是他的大弟子,現(xiàn)如今煙皇山七大護(hù)法之首士羲。
這四級十班共一千號人,按規(guī)矩安排在四方峰上——那是四座圍著五行大殿的小峰,每座峰上有十二座白塔,其中五座用以安頓新入門的弟子,五座用以傳道授業(yè),其余兩座是藏經(jīng)閣,里面藏有萬卷書供大家借閱。
明天這一千號人就將正式開始入門前的學(xué)習(xí),為三年以后的青仙大會做準(zhǔn)備。
青仙大會,顧名思義,是全仙界青年仙人的盛會。凡是修仙是二十年內(nèi)的仙都可以參加,各大門派皆會派自家精英入會,借以宣傳自家實力,或從參加大會的散仙中挑選佼佼者招攬為自家人,是仙界最具盛名的,也是較為公正權(quán)威的盛會,歷來由仙界名門抽簽輪番舉行。
重阿令他們各自跟隨導(dǎo)師去四方峰時,天已經(jīng)暗了。霓君與鳳長生年齡相仿都被分在甲班,只是鳳長生是天級甲班的,而霓君是地級甲班的。不過,天地兩級甲乙丙丁戊五班的人皆被安排在四方峰中的小北峰上,所以兩人日后仍是要在一處修學(xué)的。
霓君沒有分在天級,是因為勘心域中那檔子變數(shù)實在太過怪異,雖說最終沒有什么大的變故,可重阿和鳳小孌也都有意再觀察觀察她。
這是好事,我是不愿意這孩子在鳳凰堆里呆著的,忒沒意思。她那師父顯然也是滿意的,別問我為什么知道,這廝可是在門外捏了個訣,偷聽了好久的壁腳,聽到這個分班結(jié)果的時候,他心里那是大大地松了口氣的。不過他松的這口氣,我約莫著跟我的那口不是一口。
不過,管他呢?
地級甲班的導(dǎo)師是鳳小孌座下十八弟子昀馗,一個名字犯了地府判官之諱的小子。這小子還有個同胞哥哥叫昀憬,與他同在鳳小孌門下,是天級甲班的導(dǎo)師。這兩個小子一同帶著兩個班上了小北峰,頗有將這兩個班結(jié)為兄弟班的意思。這兩個班的孩子也被一同安置在北甲白塔里,以抽簽的形式分了居所。
霓君的運氣不錯,抽了第六層——不高不矮,每天爬爬樓梯,既能鍛煉身體,又不用累得氣喘吁吁。她抽到的兩個室友,一個柔伊溫婉,一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再配上她這么個古靈精怪的倒是能湊出一臺戲。當(dāng)然了,雖說這三人性格迥異,卻也都是心性純良的孩子,所以我至少用不著擔(dān)心她吃虧受氣。
三個丫頭里,赤舞最大也不過十四歲,世兮比霓君大四個月,卻是剛滿十三歲不久。
這一天是從早折騰到晚,三人畢竟都是孩子,早已身心俱疲、饑腸轆轆,于是一同到司膳處領(lǐng)了晚飯,風(fēng)卷殘云地吃完,回第六層安頓了。
我看事情已經(jīng)安定下來了,便丟下筆給老余,“你替我記一會兒,我去如個廁。憋死我了!”這泡尿在子夏那廝出現(xiàn)的時候就憋下了,只因我實在是不放心霓君以后朝夕相處的室友到底是什么底細(xì),這才忍到現(xiàn)在。老余也不是第一次替我干這事,只揮揮手,叫我趕緊去趕緊回。我點頭道是,趕緊穿上鞋,下榻去了——諦聽這小蹄子就愛跟在我屁股后面,連我上廁所也不例外。
可是畢竟如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叫它在一旁觀賞我,也著實不太好意思。正尋思著怎么支開它,卻恍然想起我屋里的墨快用完了,于是趕緊指使著它去再給我拿一塊墨來。沒成想,就是拿塊墨都驚動了黑臉的閻王。
他說我不識禮數(shù),隨意使喚上古神獸去打雜。
天可憐見,我只是尋個由頭打法它走,叫它不要來跟著我,看我上廁所!
可我知道閻王這廝從來不會聽我解釋,只知道沖我發(fā)脾氣。他也知道整個陰曹地府也沒人敢因為他而開罪于我。所以他每每生氣,都只能靠自己動手來教訓(xùn)我。然而我們倆打了數(shù)十萬年,也沒打出個勝負(fù),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被人勸開罷了。
這一次也是如此,就在我們倆過了第三千九百五十二萬六千三百八十四招的時候,酆都大帝突然遣人來說主上有要事要找閻王這廝商量,他這才拂袖而去,留下一句:“這事沒完!”
我知道酆都大帝這是知道我們倆又打起來了,特意叫人來打岔的。我也知道閻王這廝下次見我肯定還要與我動手,動就動吧,他打得過我是怎的?
我扭了扭打得有點酸的腕子,目送著閻王遠(yuǎn)去,卻瞧見諦聽從一旁的草叢里鉆了出來,又抬頭看了看擦得黢黑黢黑的天,心下一動:糟了!好像這天已經(jīng)擦黑過一次了!完蛋!誤了大事!
阿棠愛吃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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