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安成七人怎么也想不到,平時看上去老實巴交,因為一件小事而愁眉苦臉,務(wù)農(nóng)多過闖蕩江湖卻以江湖人自居的師父,竟然身懷如此至寶。武當(dāng)和少林啊,他們可是聽著這兩個門派的傳說長大的,尤其是武當(dāng)張真人,被稱作武林神話,堪稱所有江湖人的精神偶像。
自家?guī)煾妇谷挥锌氨冗@兩個超級大派鎮(zhèn)派神功的秘籍,哪怕是殘缺的,也讓他們有些發(fā)暈,尤其是賀安靜,沒想到被她珍而重之收在懷里當(dāng)做義父留下的最后紀(jì)念的幾頁紙,竟然藏著如此重大的秘密。
林遠圖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還沒有從這爆炸性的消息中回過神來的七人,他也有些理解。作為一個在江湖上廝混又退隱江湖坐看風(fēng)云的老江湖,他太清楚武功秘籍對江湖人的吸引力,更何況現(xiàn)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是神功絕學(xué)。
“遠圖公所言可是真的?”賀安成聲音有些發(fā)抖,對于消息的震驚讓他突破了對先天高手的敬畏,不是不敬畏,而是他覺得他是在做夢,夢見一位先天高手對他說,你師父有一本絕世武功,你修煉的就是絕世武功改編的武功。
至于那先天高手還要表達的意思“只不過你師父改編的不太成功“,被他自動忽略了。
“自然是真的,老夫還不至于為了幾頁秘籍殘篇拉下面皮來欺騙你們幾位小輩。”林遠圖沉聲道。林遠圖的話像是一桶冰水澆在賀氏師兄妹頭上,將他們的滿懷激情澆了個透心涼。
是啊,絕世武功有,可惜是殘篇。自己修煉的是絕世武功改編的武功,可惜,改編的不成功,大師兄熬到了近三十歲才突破后天境界。
一想到這里,他們不由有些空有寶山而不自知的憤怒。
可轉(zhuǎn)念想到師父,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煙消云散。還是賀安成最先清醒過來,沒有等林遠圖回答,自言自語道:“是晚輩孟浪了,遠圖公自然犯不著欺騙我們,師父他老人家不過是個地里刨食的老農(nóng),哪里認得什么武功秘籍,就連認字都是晚輩啟蒙的時候,腆著臉?biāo)览p爛打,讓先生交的。
師父能將我拉扯大,沒有讓我餓死街頭,也沒有讓我被人販子拐賣,沒有淪落到乞丐窩和野狗搶食,我就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
而且,師傅還給我這么多師弟,還有小師妹,我還有什么不知足的,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本來以為我只要做事問心無愧就行,沒想到原來我也有這么丑陋的嘴臉。
對不起,小師妹,師兄剛才竟然對師父留給你的秘籍心生貪念?!辟R安成面皮有些發(fā)紅,既有羞愧,也有對自己的憤怒。
他身后,其余五人也一個個臉紅耳赤,羞憤不已。
賀安靜抬頭看了一眼賀安成,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搖頭道:“大師兄,我剛才也憤恨自己守著寶山,卻沒有察覺。師父很早就將秘籍給我,我只恨自己沒有仔細研讀,要是我早日知道,是不是可以讓師父修煉秘籍,師父也不會這么早就死了。而且,師父也說過,秘籍,那位師兄想看都可以的?!?p> 賀安靜聲音低沉,神情有些沮喪和傷感。賀安成等人也沉默不語,各自傷感。不過,他們也都理解小師妹的心情,正因為理解,他們才更清楚賀安靜心中的痛苦和自責(zé)。
賀安成安慰道:“師妹,師父既然將秘籍上的武功改編之后傳授給我們,就說明師父一定也修煉過秘籍上的武功,你也不要自責(zé),師父沒有熬過后天境界,是師父天命如此,師父走的時候,也是含笑走的,我們應(yīng)該為他高興。
他將秘籍交給你,只說是留個念想。師父他老人家是希望我們過得更好,我們不能讓師父在天之靈失望。”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他們想起那位面容蒼老的老農(nóng),含笑將秘籍交給賀安靜,還讓他們要團結(jié),說他們雖然不是親生的,可他將他們都當(dāng)成親兒子親女兒,讓他們互相幫襯著,好好過日子。
此刻再想起來,頓時明白,那是他們的師父在交代后事。
“師父說,這幾頁紙放在我這里,那位師兄要是想要,就給那位師兄。師父還說,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別因為這東西而壞了我們兄妹感情?!辟R安靜低沉道。
“是啊,師父還說過,這是武功秘籍,我們幾個誰想要,誰都可以看,但是莫要聲張。還說他練了好多年,也沒有練出什么名堂。
當(dāng)時師父說,把它交給你,既是因為我們師兄弟就你一個師妹,也是出于師父的一點點私信,現(xiàn)在想來,師父的私心就是讓我們師兄妹友善友愛,互相幫扶著,不要反目成仇。
秘籍只有在你身上,我們才不會心里不平衡,我們師兄弟六個也才不會找你要秘籍。
也只有小師妹你從小天真爛漫,不諳世事才會將秘籍交給你,因為你有時候雖然頑劣,可畢竟是懂事聽話的孩子,只有你才不會胡練秘籍上的武功,因為你最聽師父的話,你相信師父交給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等你長大,這幾頁紙,也只能當(dāng)個念想,我想師妹都好些日子沒有打開過布帛了吧?”賀安成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賀安靜有些臉紅,她小時候的確看過秘籍,可那時候的她如何能看懂其中奧妙,逐漸她就對秘籍失去興趣,這次秘籍交給林平之,其中的不舍,不是因為秘籍內(nèi)容,而是因為這幾頁紙承載著沉甸甸的愛和她的思念。
“如今想起來,師父果然是最了解我們的?!辟R安成笑了笑,師兄弟幾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開始大笑,甚至沒有顧忌在場的林遠圖。
林平之在一旁,聽他們敘述過往,短短時間內(nèi),他好像看見了一個叫“成長”的東西。
林遠圖在一旁點了點頭,賀安成等人那位素未謀面的師父,傳授武功的本事不怎么樣,可教徒弟的本事的確讓人敬佩,能將一個個弟子培育成人,就是那些名揚天下的大儒,也不一定能做到。
一本絕世武功擺在眼前,哪怕是殘篇,就是他都做不到無動于衷,這幾個少年人只是震驚過后,竟然對他們心中貪念而羞愧,這讓他對那位老農(nóng)更加佩服不已。
笑了一會,賀安成才朝林遠圖行禮道:“我等失禮,還望遠圖公海涵?!?p> 隨后,又朝著林平之抱拳道:“也請少東家多多見諒。”
“無妨,諸位少俠情深義重,老夫也對教出你們的師父深感欽佩。”林遠圖搖了搖頭,沒有怪罪,林平之也示意無妨。
“可惜,師父他老人家萬萬沒想到,小師妹雖然聽話,可我們師兄弟一個個對小師妹卻沒有絲毫辦法。
這次小師妹要出海,我等是如何也攔不住的。可師父也不會想到,我等也會因禍得福,還會遇到遠圖公和少東家?!辟R安成有些揶揄的看著賀安靜,賀安靜臉色發(fā)紅,妙目橫了賀安成一眼。
“我要來,師兄不想來?”賀安靜平靜的看著他,聲音清脆,帶著嬌嗔,讓賀安成訕然。
“還要多謝林少東家的搭救,雖然你敲詐了師父給我的遺物,不過大師兄隱瞞在先,我就不怪你了?!辟R安靜俏皮的看了一眼林平之,放下心中包袱的她,活潑起來,林平之有些招架不住。
此次出海,因為她的一句話,他們師兄妹七人才會遭此厄難,雖然師兄幾人都不怪她,可她心中卻不能不怪自己,所以船上有水,她也不愿意喝,才會成為船上第一個脫水昏迷的人。此刻一陣回憶,打碎了心中包袱,讓她身心輕松,說話也恢復(fù)了本性。
“師妹,莫要頑劣。此次晚輩隱瞞事實,還望遠圖公莫要怪罪,也請少東家原諒師妹言語無理。”賀安成正色道。賀安寧等人也收斂笑容,雖然沒說話,卻跟著躬身。
賀安靜眼睛有些發(fā)紅,卻沒有再說話。不是因為賀安成的呵斥,而是剛才口直心快,和她最初招惹那駝子幾乎一模一樣,想到這里,解開心結(jié)的她依舊后怕不已。
“無妨,說來也是平之頑劣,行事魯莽?!绷诌h圖搖頭。他這里的魯莽,已經(jīng)不單單是林平之直接放人上船的事情,更是強行將救援變成交易的事情。
若是一開始就沒讓人上船,自然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勺屓松洗瑓s又讓人付出代價才能留下,如此,還讓人上船做什么,為了敲詐?前者魯莽,后者不知變通。
領(lǐng)會林遠圖意思的林平之臉頰滾燙。
頓了一下,林遠圖繼續(xù)道:“不過,秘籍老夫已經(jīng)看了,所有的情況,老夫也給諸位講過了,老夫愿意以庇護諸位平安上岸,并且傳授各位以《神足經(jīng)》改編的武功為代價,換取諸位首肯,讓經(jīng)原小子也能修煉《神足經(jīng)》,諸位意下如何?”
“全憑遠圖公做主?!币粧弑疾ㄌ油龅挠魵獾馁R安成朗聲道,賀安靜等人沒有說話。
“既然如此,救人要緊,老夫就當(dāng)諸位允許,老夫先行救人,其余事情,過后諸位可以找平之商量。當(dāng)然,傳授武功的事情,須得等老夫整理出來才行。”林遠圖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遠圖公了。”賀安成遲疑道。
“無妨,老夫要傳授你們武功,算起來你們也算是老夫的半個弟子,就在一旁看著就好,正好老夫一會兒經(jīng)原小子醒來,還要講解《神足經(jīng)》,你們也一起聽一聽?!?p> 說完,林遠圖也不等他們答話,走到床前,一手搭著史經(jīng)原瘦到肉皮耷拉的手上,小心翼翼的探入先天真氣,護持他的心脈,又讓林平之切了一點點妖獸肉,林遠圖隨手捏成肉末,倒在茶杯里,喂給史經(jīng)原。
賀安成等人此前看見床榻,可并沒有看見床上的人,此刻乍一看,只覺得頭皮發(fā)麻,賀安靜更是雙手捂嘴,有些揪心的看著床上的史經(jīng)原,實在是現(xiàn)在的史經(jīng)原樣子太過恐怖。
“咳咳。”一聲咳嗽,史經(jīng)原將喝下去的混合清水吐出來了大部分,包裹著極為突出的大眼珠子的眼皮微微睜開一個縫,掃了一眼林遠圖和給他輕微的擦吐出來清水的林平之,嘴唇動了動,喚道:“遠圖公,平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