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奇臉部抽搐一下,倒沒說什么,上前就拎起了錢富貴。
錢富貴身材矮小,大概不到六尺,宋無奇雖然不是彪形大漢,但也身高七尺,比錢富貴足足高了一頭有余,揪著錢富貴后勃頸的衣服提溜著,場面還是有些滑稽。
雖然宋無奇不認識錢富貴,但是錢富貴認識他:“宋壇主,不用拎不用拎,我可以自己走的,自己走,自己走。”
后勃頸被人提著,他也不敢多有動作,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金沙幫的壇主都不是什么善茬,看楊帆對宋無奇都是一副發(fā)號施令的模樣,地位肯定更高。
金沙幫走的時候很匆忙,他也不清楚內(nèi)情,更不可能知道宋無奇的變故,只道是金沙幫又要回來了,心里邊底氣很足,畢竟自己雖然不是金沙幫的人,但一直以來關(guān)系很密切,只要金沙幫肯回來,自己小意伺候好,往后的好日子還有的是。
雖然是一臉諂媚,但是楊帆和宋無奇都不為所動。宋無奇單手拎著錢富貴,淡漠的看著楊帆。
楊帆回瞪著宋無奇,兩個人都沒動。
宋無奇終究先忍不住:“去哪?”
楊帆一臉驚訝:“當然是你選??!我哪知道去哪!”
宋無奇的臉又抽搐一下,不過不好發(fā)作,回頭瞄了一眼這一排的秦樓楚館,看樣子是想找個地進去問問。
這下輪到楊帆開始抽搐臉了。剛才那罵街的姐兒給他印象太深刻了,他可不想踏足這樣的地方。
好在錢富貴擅長察言觀色,眼睛一提溜就知道這兩位沒地方去,于是趕緊說:“去我家,去我家!宋壇主你將我放下來,我?guī)銈內(nèi)?!?p> 宋無奇一松手,錢富貴就落了地。楊帆叫道:“小宋啊,你不是說不認識他么?他怎么認識你?”
不等宋無奇答話,錢富貴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趕緊說:“宋壇主當然不認識小的,不過小的肯定認識宋壇主,他老人家陪著幫主老人家過來的時候,我遠遠的瞧見過幾次?!?p> 說完話的時候,身上的塵土好像也拍不干凈了,他只好放棄,低頭哈腰一伸手:“這位大俠,宋壇主,這邊,我家在這邊?!?p> 常年在底層生活教會了他察言觀色,楊帆沒發(fā)話,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敢動。
楊帆覺得挺有意思的,這樣的人,這樣的表現(xiàn),他真是第一次看到,于是就抱著手準備繼續(xù)看下去,并不搭腔。
宋無奇不太明白楊帆要干嘛,因此也不說話。
錢富貴保持著腰微彎的姿勢,一動不敢動,不一會,就覺得有些受不了。這樣腰部微彎著的姿勢最是累人,額頭上都開始出現(xiàn)汗珠了。
就算是這樣,他依然不敢動,咬咬牙,心底給自己打氣,既然已經(jīng)卑微了,就要繼續(xù)卑微下去。
楊帆看著他額頭上逐漸密布的汗珠,又看他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都差不多一刻鐘了,心想也差不多了,就說:“就去你家吧!帶路?!?p> 錢富貴這才挺直了已經(jīng)有些僵的腰背,收回手,在前面帶路。酸麻感一直纏繞在腰間久久不去,卻也不感活動放松,只能趁著跨步的時候輕微抖擻一下。
楊帆先跟上,宋無奇綴在后邊。
一行三人穿越了整條清水巷,到達清水巷最末端。
一個低矮的圍墻,高度大概只有門的三分之二不到,錢富貴推開門走進去,就是一個小院子。擺了一口大水缸,一側(cè)的角落里居然有個石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錢富貴隨手推開房門,正中是堂屋,左側(cè)應(yīng)該是臥房,右側(cè)是間廂房,廚房沒看到,可能還在廂房一側(cè)。
三間屋子自然不會太大,堂屋里一張桌子,正對門的神龕上擺著一個關(guān)老爺像,然后也是別無他物了。
錢富貴招呼楊帆和宋無奇坐下,然后自己拿起兩個大碗,跑到院子里的水缸舀了兩碗水,又急急跑進堂屋,遞給楊帆和宋無奇:“這位大俠,還有宋壇主,小的家里窮,備不起茶酒,只有井水一碗,倒也甘甜,您二位解解渴?!?p> 待楊帆和宋無奇接過,他就站在旁邊,略帶不安的搓搓手。
房間內(nèi)也沒有其他椅子了,他只能站著。
楊帆沒喝水,順手放下,對著錢富貴說道:“你跟金沙幫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不是金沙幫的人,宋壇主應(yīng)該知道。”說完他就瞄了一眼宋無奇。
宋無奇點點頭,卻沒同意錢富貴這個說法:“就算是金沙幫的,我也不是誰都認識?!?p> 錢富貴尷尬地加重了搓手:“宋壇主是高人,不識得下面的小人也是正常的。宋壇主這時候出現(xiàn)在岳州,難道是金沙幫要回來了?”
說完又是一臉期待得看著宋無奇。
宋無奇聞言只是面無表情的搖頭。
楊帆輕輕一笑,說道:“我叫楊帆。金沙幫此次銷聲匿跡,是因為我。”
語氣不輕不重,平鋪直敘就是陳述事實,但是在錢富貴聽來仿佛有一棍子敲在他頭上一般,讓他一下子懵了。
他不知道楊帆這個名字意味著什么,但是聽說過金沙幫之所以退遁,是因為惹了惹不起的仇家,難道就是眼前這位?
不過宋壇主為何會跟他在一起?
看著呆立在原地的錢富貴手都不搓了,楊帆就知道他可能是嚇傻了,只好又溫言問道:“先說說你跟金沙幫是什么關(guān)系。”
錢富貴還沉浸在自己的震驚和疑慮中,聽到了楊帆說的話,但是腦子一時還沒能轉(zhuǎn)過來。
宋無奇見狀就踢了錢富貴一腳,錢富貴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回道:“小的我世代住在岳州城,就住這清水巷。到了我這一代,爹媽死的早,從小就跟著混。您看我這身板就知道,不是耍狠斗勇的料,所以我從小就喜歡打探消息……”
錢富貴趕緊交代了一下自己從小的事跡,接著說:“后來,金沙幫想進入岳州城,一開始也不順利,別看這岳州城小是小,但是南來北往的人比潭州還要多,又四面環(huán)水交通便利,幫派的利益也更大,所以雖然金沙幫來了一些狠人,也殺了很多人,但是一直沒能打開局面?!?p> “后來小的跟人去過一次潭州,知道金沙幫的真正實力和底氣不是岳州這些本土幫派能夠抗衡的,就偷摸的自動找到了金沙幫的人,主動給他們提供情報。”
“第一次的情報是關(guān)于本地幫派錯綜復雜關(guān)系的,金沙幫聽了我的之后,對癥下藥,先是直接剿滅了兩個沒什么根底的小幫派,也算是立了威名?!?p> “后來就是他們主動找我了,找一次就給一次錢,也沒讓我加入金沙幫,慢慢的他們就開始在這立足,還拿下了這條街一部分?!?p> “哦?聽剛才人群里說的話,你這做得還不夠呀!”楊帆打斷他道:“你出去一趟,別人都知道你是金沙幫的走狗了,還怎么拿消息?”
錢富貴半得意半苦澀的說:“很多消息都是我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觀察和分析得出來的,并不依靠現(xiàn)成去買,再說,鼠有鼠道,我總有辦法弄到消息的。不過,確實跟金沙幫綁在一起,麻煩也不少。”
“也挨過打,受過警告,不過,后來都被我把情報統(tǒng)統(tǒng)給了金沙幫,弄死他們復了仇!”說到這里,錢富貴有些咬牙切齒:“幾次以后,倒也沒人敢惹我了?!?p> “誰知道,大好形勢下,金沙幫就銷聲匿跡了……”說到這,又是說不盡的苦澀。
楊帆的手放在桌子上,此時敲了敲桌子,才繼續(xù)問:“金沙幫走了,知道去哪了嗎?”
錢富貴此時的注意力全放在楊帆身上,聽楊帆如此說,急忙抬頭準備開口,不過嘴巴剛張開,又盯向旁邊的宋無奇。
楊帆將錢富貴的神情看在眼里,便打斷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態(tài):“直接說,他現(xiàn)在是我的人,他也不知道情況!”
錢富貴把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小心地收回去,才說道:“三天前,金沙幫本來是找我打探消息的,準備將天龍幫一舉拿下,從而拿下清水巷?!?p> “結(jié)果我的消息還沒說完,負責接待我的壇主王大就急沖沖的出去了,沒多久回來告訴我,消息不要了,給了我些錢,就打發(fā)我出來了?!?p> “隔天他們就全走了,人去樓空?!?p> “知道他們?nèi)ツ牧嗣??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邌幔俊睏罘穯枴?p> “我是后來才打聽到,他們是金沙幫總部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說到這里,有偷瞄一眼楊帆,好像要確認一下眼前這位是不是絕世兇人:“幫主楊世雄都受了重傷,軍師也受傷不輕,殺生直接消失不見,只有瘋熊還手腳健全……”
“所以他們準備先行退避,以圖后事?!?p> 楊帆默默點頭,這些基本上是事實,問題不大,于是他對接下來的消息也有些期待。
錢富貴看楊帆只是點頭沒有插畫,于是繼續(xù)說:“這兩天我也一直在打聽……”
楊帆倒是趕緊插話:“妓館里打聽?”
錢富貴聽了這話臉色一紅:“那是打聽之后了。因為知道金沙幫短期不會回來才去荒唐一下。”
說完他才正色道:“金沙幫在潭州獨大以后,其勢力一直在向外延伸。除了岳州和衡州,還有隆興府……”
“隆興府?我怎么不知道?”宋無奇以為錢富貴騙他,急忙問道。
“其實金沙幫想要經(jīng)營隆興府,比進軍岳州還早,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宋壇主你以為你們金沙幫只有六位壇主,其實不是。你們一共有八位,其中兩位很早就去了隆興府,所以你不知道?!?p> 說到消息的專業(yè),錢富貴想維持一下自己的尊嚴,正色道:“據(jù)我所知,楊幫主……楊世雄此次就是帶著人去了隆興府。”
“之前的兩位壇主在那邊已經(jīng)立住了腳,楊世雄此前本來是打算抽調(diào)衡州的人手去隆興府,慢慢來,但是突遭變故,就干脆把人手直接帶到隆興府去了,想要把隆興府盡數(shù)拿下,作為日后金沙幫的立幫之基?!?p> 宋無奇聽了這話,有些沉默。當年還在金沙幫之時,確實偶有密信到達楊世雄手中,也偶有人來跟他秘密匯報,他結(jié)合錢富貴這一番話,覺得錢富貴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
楊帆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隆興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