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眾生皆苦
翌日清晨,楚宸寧一行人終于動身向臨菑縣出發(fā)了,往臨菑縣的方向越走,馬車的速度越慢,最后竟是停了下來。
楚宸寧喚了一聲,讓暗一去看看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經(jīng)過建安郡主和百花盟的事情之后,楚宸寧算是怕了,雖然現(xiàn)在有芙芷在柳清疏身邊,但在馬車上,就算天大的事他也不敢跟柳清疏分開了。
那種失去的痛苦,他絕不敢再承受一次了。
片刻之后暗一回報道:“主子,這邊的雪積得太深了,馬車轱轆整個都淹在雪里,馬根本拉不動?!?p> 暗一也是才知道什么叫大雪封徑,他施展輕功剛一落地,雪就埋到了他的大腿。
柳清疏在馬車上合目養(yǎng)神,事情發(fā)生得太多,她簡直都快忘了在臨菑縣的路上是大雪封徑了,聽暗一的回話,她睜開眼問道:“用掃帚將雪掃到兩邊可行?”
暗一搖搖頭:“前面的車夫試過了,但是不行,一掃開兩邊的雪就重新堆下來,像流沙似的?!?p> 柳清疏只于醫(yī)術(shù)和權(quán)謀兩塊精通,這些實打?qū)嵉膯栴}她也沒轍了,楚宸寧聽完卻突然來了興致,上前幫柳清疏掖了掖被角,道:“清疏,瞧瞧我的手段?!?p> 楚宸寧飛身出了馬車,接過暗一遞上的佩劍,輕穩(wěn)的落在雪地上,竟然沒有下陷。
暗一暗暗感嘆主子的輕功又更精進(jìn)了,看來自己也要多努力,免得發(fā)生點什么還要主子打前陣就說不過去了。
柳清疏不知道楚宸寧要做什么,于是讓芙芷把馬車上的窗簾子稍微打起來一點,芙芷遞了一個小手爐給柳清疏讓她抱著,才打開了窗簾。
楚宸寧對上柳清疏疑惑的視線,微微一笑,長劍在手,左右挽上兩個劍花,然后加上內(nèi)勁一揮,柳清疏只感覺馬車下面一股氣浪直沖而來,地上的厚厚的積雪被紛亂的揚(yáng)起,霎時間仿佛又下了一場大雪。
只是眨眼的功夫,楚宸寧就清掉了路面的積雪,暗一和一邊的馬車夫都目瞪口呆,馬車夫本就是個粗人,有什么情緒都很外露,見此竟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殿下!您真是太厲害了!”
楚宸寧倒不是出來給大家表演雜技的,但效果顯然不錯,他得意的挑眉一笑,看向柳清疏,柳清疏也淡淡的回以一個微笑。
楚宸寧也知道自己這樣充其量只是在柳清疏面前表現(xiàn)一下,真正的方法還是另有其他,于是告訴暗一前面的路一路撒鹽,雪就積不起來了,然后飛身又回了馬車。
整個過程流暢自如,瀟灑之極。
一進(jìn)馬車,楚宸寧就急道:“清疏,你看我剛才這一手,可不比衛(wèi)瑟風(fēng)差吧?”
柳清疏這才反應(yīng)過來楚宸寧為什么要唱這一出,她啞然失笑,哪里想到上巳節(jié)那一日,自己在看到衛(wèi)瑟風(fēng)擋下樂卿所有銀針時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驚艷,竟被楚宸寧記到現(xiàn)在?
她強(qiáng)忍著笑意道:“那是,衛(wèi)公子自然及不上殿下?!?p> 愛情果然使人智商降低,楚宸寧就像一只驕傲的公雞,就差抖一抖自己的羽毛給柳清疏看了。
不過他使出這一手,倒是讓后面的路程好走多了,約莫申時,他們就到了臨菑縣。
臨淄縣令倒是接過圣旨,知道五皇子要來,帶著一家人早早的就等在石碑口,見五皇子的車駕終于到了,他幾乎是老淚縱橫的撲到馬車上:“殿下,您終于來了,我們有救了!”
楚宸寧下了馬車,看到臨淄縣令是個四十余歲將近五十的老人,須發(fā)花白,身上只簡單的穿著官服,那官服洗得都有些發(fā)白了,大冷的天連圍脖都沒有,身形清瘦,雙目含淚。
楚宸寧扶起他,他卻跪下去不住的磕頭:“老臣有罪啊,有罪啊,沒有管理好臨菑縣,老臣無顏面對殿下?!?p> 臨淄縣令的夫人上來,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跪在楚宸寧面前道:“殿……殿下,我們老爺真是為了臨菑縣的人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啊,自從瘟疫爆發(fā),他沒有一天睡覺超過兩個時辰,還親自去與災(zāi)民同吃同住,您……求您不要降罪于他?!?p> 楚宸寧瞧著她,也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衣服,甚至上面還有些補(bǔ)丁,全身上下只有頭上有個銀簪子,其余半點首飾也無。
那臨淄縣令聽到夫人的話,回頭嚴(yán)厲的道:“你這婦人,怎好在殿下面前說這些!”
那夫人就只是哭,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楚宸寧上前親自將臨淄縣令扶起來道:“王縣令,我知你是個清廉公正的好官,你不必太過自責(zé)。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是我們要一起努力治好瘟疫,救治百姓,到那時,無論功過,才能有時間論處?!?p> 王縣令被楚宸寧扶起來,口中不住的道:“是,是,老臣糊涂了,應(yīng)當(dāng)以百姓為先?!?p> “爹、娘……你們別哭了……”王縣令的一兒一女也圍了過來,都安慰起自己的爹娘,楚宸寧讓侍衛(wèi)也給他們找了一輛馬車,然后才坐回自己的馬車。
回了馬車,楚宸寧情緒很是低落,柳清疏大概能想到他低落的原因,就沒說話。
半晌,楚宸寧才低聲道:“清疏,你說,為什么像朱縣令那樣的官,卻能吃得腦滿肥腸,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而王縣令,一路走來,我都聽說臨菑縣的王縣令是個難得的好官,他家人卻要穿著補(bǔ)丁衣裳,連副車架都沒有?!?p> 柳清疏嘆了口氣,道:“世間之事,大抵都是如此。若要改變,您也明白要如何做?!?p> 道理,楚宸寧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對比太過強(qiáng)烈,他才忍不住出言感慨。
柳清疏說的話,楚宸寧也很清楚,他是知道自己的父皇其實沒有什么治國之才,比這朱縣令可惡的官,在官場比比皆是,至少他還沒謀財害命,都算是難得的“好官”了。
只有自己登上大位,才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楚宸寧靠在馬車的軟枕上,有些疲累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眾生皆苦,我能拯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