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繁手里拿著醫(yī)療包,鼻尖一陣酸楚。
“薇薇,我先簡單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彼屏艘幌络R框蹲下來。
此時鮮血已經(jīng)有些凝結(jié),秦薇識緩緩打開左手,長時間的用力抓握,再度打開的時候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嵌進手掌的藤條已被血凝結(jié)住無法一下子拿出來。
秋繁遲疑了一下,拿過消毒噴霧擰開蓋子慢慢倒上去。只有把凝結(jié)的組織泡軟,才好把異物取出。
消毒是一個殺死細菌的過程,但是傷口有多大多深,疼痛就有多強烈。
而在抓藤條的過程里指尖也被磨破,十指連心。
秋繁看著她凝著眉努力隱忍的樣子,忍不住說“薇薇,痛的話可以喊出來?!?p> 秦薇識蜷縮起來,右手枕到膝蓋,臉向下,將頭埋了進去,用沉默抵御疼痛。
索幸都沒有傷及筋骨,待倆人都包扎好后,閻雅婷帶著救援隊匆匆趕到。
秋聽秋蟬,道盡世間悲苦。
冬眺白雪,積后消逝,如我心罪障。
秋天聆聽秋蟬,就像聽著虛無縹緲的世間悲哀。
冬天的雪,如同我內(nèi)心的迷惘,曾經(jīng)堆積又逐漸消融。
衫本博司在他的作品里如是解說。
......
救援隊迅速護送兩人到了醫(yī)院,經(jīng)過仔細檢查,都確定無大礙。傷口不要沾水,只需按時換藥即可。
在醫(yī)院門口,一行人默默然,相互告別,各自回家。
閻雅婷面無表情坐在Jeep的副駕駛,車窗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渠成把車停在一個高檔公寓前,兩人坐了一會。
閻雅婷打開車門,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那剎那,渠成拉住了她。
“雅婷,你該放下了,他已經(jīng)擁有了?!?p> 閻雅婷停頓了一下,然后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渠成點然一根煙,吸一口,輕輕吐出。煙霧散開在眼前,他微瞇起眼,在煙霧里隔著車窗玻璃望著那個背影走在雨中,走進公寓,直至不見。
他靠在座位上直到抽完了那根煙,才發(fā)動車,調(diào)頭離去。
林優(yōu)旋怔怔的坐在沙發(fā)上,她還有些沒有回過來神。
秋繁抱了抱她安慰她“沒事了,現(xiàn)在去洗漱一下,我?guī)愠鋈コ燥??!?p> 林優(yōu)旋抱緊他,好像怕他會消失。
“沒事了,不怕!”秋繁輕輕拍著她的背。
一個小時后,坐在國貿(mào)大廈高高的西餐廳里,林優(yōu)旋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對面的秋繁優(yōu)雅的切好牛排,放到她面前。
“秋繁,你有沒有特別害怕失去的東西?”林優(yōu)旋看著他的眼睛問。
秋繁握住她的手,溫柔道“當然,比如你!”
“我知道你現(xiàn)在情緒很復雜,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會讓你產(chǎn)生很多聯(lián)想?!鼻锓笔稚嫌昧艘稽c力道,“優(yōu)旋,你知道大雁嗎?一群大雁里很少出現(xiàn)單數(shù),如果一只死去,那另外一只會自殺,或者郁郁而亡?!?p> 林優(yōu)旋語言哽在喉間,在秋繁的眼光里低下頭。
秋繁轉(zhuǎn)移了話題,聊著別的,大廈外是川流不息的車海,餐廳外也是人來人往。
我們活的忙碌,疲憊,漸漸在燥郁不安里失去自己,越來越不快樂。
淳于謙帶著傷和秦薇識回到別墅,慕代云嚇了一大跳,又不好馬上詢問。
兩人分別洗漱了一番,吃了一點飯就回了二樓。
秦薇識疲憊的躺進被子里,一下子就睡著了,淳于謙從外面擁著他,慢慢的也睡去。
夢里是一片迷霧,秦薇識腳步輕盈的在其中奔跑,尋找著泉水叮咚的聲響,她跳著找著,迷霧慢慢散去,一條清澈的溪流出現(xiàn)在眼前,那個少年站在對面,太陽光撒在溪面上,凌空幻化出一道彩虹,“薇薇”少年笑著朝她招手,她奔跑過去,淌過溪流擁抱住他。
睡夢中的秦薇識,嘴角隱約牽起笑意。
......
再醒來已是夜幕低垂,秦薇識悠悠醒轉(zhuǎn),淳于謙的眉眼放大在她眼前。他蹙著眉,仿佛有什么干擾著他的夢。
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起來,像要把它撫平。
沉睡中的淳于謙感受到她的溫柔,也慢慢醒了過來。
原來,一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對方,是這樣美妙的感覺,他想著,眉眼間變成笑意。
“薇薇,你怎么那么傻?”淳于謙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不傻”秦薇識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p> 淳于謙沉默了一下,又喟然長嘆一聲。
“薇薇”他輕撫著她的臉“薇薇,我媽媽離開我8年了。”
秦薇識感到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當初,我媽媽嫁給他,帶著整顆心,以及家族經(jīng)濟人脈。結(jié)婚第二天就去到那間財務危機嚴重的公司上班,與他一同度過難關(guān)。我在她們一切都安好的時候出生,可是,幸福快樂的日子到我6年級的時候就截止了。那年,媽媽發(fā)現(xiàn)他在外面茍且,如同所有女人一樣,也同他爭吵,咒罵,甚至動手。一直糾纏到我18歲那年,因為他徹底離家?!?p> 生平第一次,主動的與人傾訴起深埋的痛苦記憶,傾訴中,他目光逐漸濕潤,攥緊的拳頭是箝制自己平靜,淳于謙繼續(xù)艱難說道,
“那天,我媽媽和外公跟客戶分開后從酒店出來,看到好久不見的他開車經(jīng)過,由于憤怒,她驅(qū)車追趕,卻意外墜到水庫。兩個人,都沒有再起來。外婆得知消息后,第二天就在醫(yī)院過世了。那年我20歲,在此之前,我和她一起抗爭,我以為我會一直站在她身邊,可是,她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了我,帶走了我在這個世界的溫暖?!彼f的很壓抑。
秦薇識被震撼到,胸口的悶痛提醒她,她現(xiàn)在是清醒的,她猶豫了好久,“那......”
“永遠不要勸我原諒他,薇薇,他不值得!”淳于謙看著她,眼神痛楚且堅定。
“少謙”秦薇識抱住他,無聲的安慰他。
我們都不是天生的強者,那顆心不會一開始就無堅不摧,它必定是被傷透了,所以才筑起了盔甲。
晚餐后,秦薇識坐在二樓平臺,遙望遠處的萬家燈火。
她回想著淳于謙跟她說的話,原本他以為他只是個年少有為的老板,開一家公司。前陣子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她的確猶豫了,在他邀請她同居那天,她也思考了許久。
最初確定交往后,她們的確沒有像其他情侶那樣有那么多互動,都是各忙各的時間比較多。年后她忙著工作,忙著轉(zhuǎn)正的事情,加上理性和克制,慢慢的就走到了現(xiàn)在。
淳于謙走過去,披一件外套在她肩膀上,在她身旁坐下。
遠處那片闌珊的萬家燈火里,包羅萬象,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眾生都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