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樂極生悲

　　沈老四的老娘沒有名字，大院里都稱她為瞎老太，不過大伙都知道這瞎老太眼瞎心不瞎，有一手絕活。比頭發(fā)絲粗少許的針在這瞎老太手中靈巧異常，瞎老太的刺繡就連見過皇宮御品的虞國侯都贊不絕口。

　　瞎老太老來得子，男人死得又早，好在沈老四孝順的很?？上估咸ニ齼鹤右呀?jīng)好幾天了，開始林大碗還告訴她小四兒是出任務的時候戰(zhàn)死了，瞎老太當時一滴眼淚都沒掉，還說四兒為了大院犧牲死得其所，是她老沈家的驕傲。

　　可紙總包不住火，慢慢的大院里有傳言她們家小四兒是出賣了小將軍。當時瞎老太沒放在心上，姑娘可是點名夸獎過小四兒孝順，小將軍也說百善孝為先，一個孝順的人怎么會不忠不義。直到瞎老太想為姑娘繡一件手帕的時候在箱子底摸到了一個包裹。

　　她這輩子沒見過金子，可總是摸過的。瞎老太摸著包袱里冰涼的硬疙瘩，心越來越?jīng)觥＿@是畜生啊，當晚瞎老太給兒子上了柱香，又拉來臨屋的張家媳婦絮絮叨叨了半天。

　　等張家媳婦出去看孩子的功夫，瞎老太就摸索著在房梁上吊死了?？蓱z瞎老太一輩子不識字還將這門手藝教給了張家媳婦，張家媳婦如何不知這意味著什么，早上還要下跪給瞎老太磕頭認師父，可瞎老太卻只重復著“老太太我不配啊?！?p>　　瞎老太的死并不是毫無價值，最起碼她用一介女人之身維護了沈家的尊嚴，雖然大院里誰都沒有見過瞎老太的男人，那位瞎老太口中老實本分的沈阿秋。

　　大娘沒想到的是瞎老太的死卻激起了大院對敵對勢力的憤慨，四千老少似乎更團結(jié)了。不過以大娘的眼光來看，瞎老太死的還是不值，好在人死債消，但愿瞎老太能在另一個世界好好教育沈老四讓他別做錯誤的選擇。

　　不過人生又什么時候都能從容地選擇？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妥協(xié)，無奈的妥協(xié)。不過若是站在不同的角度，沈老四也并沒錯，忠孝難雙全，要怪就怪那威脅沈老四的人。

　　大娘現(xiàn)在是心力交瘁，若是公子在她身邊就好了，不過她心牽肚掛的公子已經(jīng)出了河東道的地界，進入了京畿道，嚴格來說已經(jīng)踏進了皇都。

　　河東道和京畿道被連綿的山脈隔斷，也正是這座山阻擋了想要東進的蝗潮。京畿道像是真有神靈庇佑一樣與河東道只是一山相隔卻是換了人間。

　　名允說圣天子本來打算派羽衛(wèi)來接吳大人，可朝中文官以死相逼，圣天子只好作罷，還摔壞了手里的墨玉扳指。

　　孫叔齊冷笑一聲，這圣天子如此寵信宦官，且不說吳桂德是不是大奸大惡把弄朝政，一國之君寵信宦官總是禍亂之象。圣天子也就未必如吳桂德所言那樣圣明。

　　皇都是依西京城的規(guī)劃來建造的，這也是兩處官員尿不到一個壺里的原因之一，只是皇都地基深九丈九，西京城地基深七丈七，皇都扳回一分。

　　不過待孫叔齊扒著窗子看見皇都一角的時候還是見到了疾馳而來的人馬。圣天子耍了小性子，雖沒有派羽衛(wèi)出城相迎，卻將內(nèi)務府的內(nèi)侍都趕出來迎接自家的一把手來了。

　　那死人臉看著鼻孔朝上陰陽怪氣的隊伍，更加憤怒了，連帶著看孫叔齊的時候也像一副恨不得將孫叔齊分而食之的架勢。孫叔齊無奈也只好跟著吳桂德一路走到黑了。

　　內(nèi)務府內(nèi)侍接管了車隊，那死人臉只好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邊，卻不敢發(fā)一句牢騷，因為之前一個小公公已經(jīng)砍了一個亂嚼舌根的官員，那官員還是車隊里官銜僅次于吳桂德和死人臉的四品大員。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可秀才更怕遇見太監(jiān)，這幫太監(jiān)小時候身體受到摧殘留下了陰影，即使長大了也會性格扭曲，手里一旦有了權力便會兇殘嗜殺，好在內(nèi)務府的太監(jiān)還有吳桂德能管得住，就連對吳桂德恨之入骨的文官也得承認吳桂德算是內(nèi)務府唯一一個稍微有些理智的正常人。

　　所以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皇都的文武也不愿將吳桂德得罪的太死，在吳桂德沒有失去圣天子的寵信之前，沒人能搬倒內(nèi)務府，這是不爭的事實。

　　在吳桂德隱晦的道出是孫叔齊救治了了自己之后，孫叔齊的待遇有了飛躍式的躥升。在這群太監(jiān)的認知里，這皇都只要是自家管事看中的人，想不發(fā)達都難。

　　一群太監(jiān)趾高氣揚，將車隊圍得水泄不通，孫叔齊還沒來得及欣賞皇都的風采便進了內(nèi)城。

　　“吳大人，咱們這樣高調(diào)真的沒事么？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p>　　吳桂德半倚在軟墊上，似笑非笑“你以為咱家縮起頭來那幫文武就會放過咱家？不會的，既然如此咱家為何不給他們添點堵，再說了，這幫閑的慌的若是不對咱家口誅筆伐幾句豈不是沒了丁點作用？”

　　有了主場加持的吳桂德果然霸氣外漏，孫叔齊除了佩服實在是沒有其他能表達的想法。

　　內(nèi)務府在內(nèi)城的西北角，挺低調(diào)的一個大院。門口鮮有人跡，想想也是誰沒事找不自在才會到一群太監(jiān)窩前轉(zhuǎn)悠。

　　不過下了馬車走進內(nèi)務府卻別是一番天地，院里花花草草種的頗有些章法，并不像孫叔齊想象中那樣陰暗逼仄。吳桂德自有小太監(jiān)小心的抬下馬車，車夫名允站在孫叔齊身后道一聲得罪了，下一刻孫叔齊便被一群小太監(jiān)捆綁起來。

　　“這是何故？”

　　“管事說了，河內(nèi)侯的死蹊蹺得很，云中天的死卻與你有些關系，這二人都是大周舉足輕重的人物，小公子還是先受些委屈吧?！?p>　　名允說完一揮手，幾個孔武有力的小太監(jiān)撕扯著將孫叔齊帶到一處小房子，而吳桂德則是在名允的護送下直接進了皇宮，想來吳桂德要將暗訪的結(jié)果第一時間報告給圣天子。

　　如果孫叔齊猜得不錯，定然還會商討那賊子之事，畢竟圣天子絕對不會容許大周有任何組織團體威脅到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