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習(xí)，李冰就從書包里取了書給方小龍看，翻了幾頁，方小龍說：“你膽子正，敢拿到學(xué)?？?。這版本好，有插圖?！?p> 李冰說：“好是好，花了我九個大洋?！本褪稣f了買書的經(jīng)過。
方小龍說：“那個老板你沒印象？”
李冰說：“知道么，書店開了幾年了?！?p> 方小龍背了書包說：“這老板是有故事的人，我給你慢慢講。”
學(xué)校門口熱鬧非凡，學(xué)生們下了晚自習(xí)不急于回家，三五成群聚在一團，說不完的話，有小商販也點了應(yīng)急燈擺攤賣零食，賣小吃，賣書。
方小龍蹲到石凳子上說：“你看那幾個黑影。”
李冰似乎是看見了大叔，李磊還有幾個小女娃。就說：“真的是一對一對的。”
方小龍說：“剛才說那個老板姓林，以前可是個人物，你聽他一口普通話，不是本地人，BJ大學(xué)畢業(yè)的?！?p> 李冰說：“北大的？這么厲害。”
方小龍說：“他以前是子校老師，愛圍棋，跟我爸是棋友，常來我家的，我還管他叫叔呢?！?p> 李冰說：“怎么又開了書店了？”
方小龍說：“有些事，都是命。他以前的女朋友在西京的銀行，上學(xué)就談著，異地戀不放心，他放著大好前程不要，一畢業(yè)就跑來西京，偏要當(dāng)老師，就來了子校，這在當(dāng)年也是不得了的新聞，教育局領(lǐng)導(dǎo)也重視的很，要求好好培養(yǎng)，沒幾年就當(dāng)了教研組組長，接著是政教主任，下一步就往副校長位子上挪呀。他也真是有才，一篇長文《西京市教育現(xiàn)狀調(diào)查報告》寄到了教育局，局里再轉(zhuǎn)到市里，市長就看上了，也是求賢若渴，打算往市政府調(diào)的?！?p> 李冰說：“那后來呢？”
方小龍說：“一切都順風(fēng)順水的，情場卻栽了跟頭，她女朋友遲遲不肯結(jié)婚，后來發(fā)現(xiàn)跟她上頭的領(lǐng)導(dǎo)有一腿，當(dāng)下就氣的一病不起，學(xué)生里有個女娃，對他是仰慕的不行，課也不上就去照顧，老師病好了，倆人也好上了。”
李冰說：“我去，這劇情?！?p> 方小龍說：“我給你說事呢，你以為是寫小說？后來女學(xué)生要畢業(yè)了，某天晚上跟老師在宿舍里發(fā)生些事，女娃哭著跑回家給他爸說老師留她補習(xí)，非禮她。他爸就覺得最近女兒情緒不對勁，原來是遇到了色狼，一怒之下到學(xué)校找校長評理，又沖到班里把老師打了，還告到了教育局。老師就被辭退了。但是，這老師說，全是女娃一廂情愿，他作為老師，不可能答應(yīng)的，那天晚上也是女娃主動跑到宿舍，他寧死不從，讓女娃放尊重點。女娃羞憤交加就告了狀?！?p> 李冰說：“這女娃也太狠了?！?p> 方小龍說：“我爸說他是相信老師的為人的，但事情已經(jīng)說不清了，這老師也真是可憐，到現(xiàn)在也沒結(jié)婚，守著個書店?！?p> 李冰說：“真是個悲劇，北大才子被個女學(xué)生害成這樣。真是人心險惡，世態(tài)炎涼！”
方小龍說：“以后買書我?guī)闳?，還能再打個折?！?p> 又閑聊一會，天上一顆流星劃過，就說起那天的異象，方小龍問李冰相不相信真的有龍，李冰說他相信的。方小龍就說：“我第二天晚上專門去看樹洞，我聽見龍吟了。”
李冰說：“龍吟？”
方小龍說：“我墊了凳子爬上去的，就聽見樹洞里有聲音，一種空曠又沙啞的吼聲。我是拿了手電的，往進一照就沒聲了，再等也沒動靜?！?p> 李冰忽然想起來：“你叫小龍，那條龍也是小龍，不會有啥聯(lián)系吧?！?p> 方小龍說：“我媽以前生我的時候，就是夢見龍的，所以我才叫小龍?！?p> 李冰說：“我靠，真有關(guān)系，你最近有沒有感覺身體有異樣，或者有心電感應(yīng)，或者體內(nèi)有真氣運行？”
方小龍說：“我去，又不是修仙呢?！?p> 兩人說著就心有不甘，再去那棵樹查看，繞了一圈，又一個抱一個爬上去，再沒任何發(fā)現(xiàn)。
晚自習(xí)上，物理老師反復(fù)在講重點難點，舉過例題，又怕沒講透，擦了再寫，她個不高，踮起腳尖寫滿一黑板，眼里落了粉筆灰，手背擦過，瞇起眼睛說：“這幾道題，無論如何一定要會，今天再講一遍，還有不會的，下課趕緊來問我。”
李冰看了幾眼題，就覺得太簡單，用胳膊肘撞撞杜鳳說：“那封信我看過了?！?p> 杜鳳說：“信在我書包放著呢，你怎么看的？你偷看我的信！”
李冰說：“小聲點，沒偷看，你先說說上回怎么政治教育的？”
杜鳳說：“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是不是心疼許小晴那個小騷貨？”
李冰咳了一聲說：“哪有的事，隨便問問。明天好像是英語測驗?！?p> 杜鳳說：“你敢威脅我？”
李冰說：“你放心，讓你抄個美。”
杜鳳戳了一下李冰的頭說：“這事千萬不能外傳，上回我們在三間窯中學(xué)等著，讓王艷把她叫出來，我們圍一圈，都沒吭聲，賈玉一個人足足訓(xùn)了20分鐘。”
李冰說：“王艷是誰？”
杜鳳說：“王大叔他妹，整天給他拉皮條的。還有件事，賈玉問她還和誰來往，她說還有你，說你還送她筆?！?p> 李冰心里一激動，就說：“她真這么說?”
杜鳳瞪了一眼說：“呦，看把你喜的，她是把你魂勾走了吧?！?p> 老師終于看不下去，拍著黑板擦說：“臺下面不要說話！”
李冰趕緊扭過頭裝著看書。
“咱們班有些同學(xué)，特別是好同學(xué)，還是班干部，在班里不能以身作則，反而帶頭說話。還有些差生，自己不認真聽課，還影響別人。今天我不點名，下次要是再被我發(fā)現(xiàn)，對不起，請辦公室站著去！”
一席話說的李冰臉上火辣，頭有千金重，一直往下沉。杜鳳灰頭土臉地盯著桌子看。
老師話猶在耳，李冰心情沉重地等著下課，一直呆坐著。直到值日生關(guān)燈鎖門才離開。一路悶著頭，前邊走著金玲，李冰對她笑笑。
金玲聲音脆響，像放鞭炮，她說：“什么事悶悶不樂的？”
李冰說：“沒啥，就是心情有點煩。”
金玲說：“是不是物理測驗沒考好？”
李冰說：“湊活吧，98?！?p> 金玲說：“賴皮，比我高兩分。”
走到路口，一個聲音說：“還沒說完，談戀愛呢？”
金玲說：“去你的，真無聊?！贝舐晫畋f：“再見！”
李冰也大聲回應(yīng)：“再見！”
第二天本該放假，可學(xué)校出通知：畢業(yè)班雙休日加課一天。同學(xué)們怨聲載道，咒罵學(xué)校還讓不讓人活，有的干脆暗地聯(lián)絡(luò)上課那天集體罷課，可還未實施，學(xué)校就出了第二份通知：鑒于往年有無故缺課情況，今年將加大力度，對遲到缺課者將嚴肅處理！
第二天果然全到齊。教室一片安靜，只有梁老師枯燥無味的聲音回蕩其中。臺下看書的看報的聽歌的睡覺的皆是，老師也就無心上課，端了茶水坐在那里。臺下開始有了悉悉邃邃的聊天聲，下課鈴一響，整個教室就聊開了鍋。
孟六把賈玉同桌趕走，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又對席雯，杜鳳喊：“都別磨蹭，快來商量事?！眹蝗β曇粲值拖氯?，李冰聽不清楚，又不敢走近，等到上課小聲問杜鳳：“剛才說什么呢？”
杜鳳說：“我們決定要動手了，就在明天晚上，這次一定要把許小晴擺平，讓高翰文回心轉(zhuǎn)意。”
李冰說：“你們還真要打？”
杜鳳說：“怎么了？是不是對她輿情未了，想到時候來個英雄救美？”
李冰撥了下頭發(fā)說：“賈玉和許小晴的恩怨與我何干？我吃飽了撐的管這些閑事?！眳s心亂如麻，心想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那伙的惡行。
一下課，賈玉就把高翰文拉到操場上嘀咕。那些女生又圍坐一起謀劃，李冰也過去坐下，杜鳳說：“我們商量事你干什么？你回去?！崩畋粍樱砒P說：“你不走我們走?！?p> 李冰說：“等會兒，許小晴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不能找她麻煩?！?p> 杜鳳冷笑著說：“你是變色龍啊，怎么變得這么快。虧我還信任你?！?p> 郁甜說：“哎呦，我們還沒動你心上人呢，看把你心疼的，現(xiàn)在就這么激動?！?p> 李冰也顧不得臉紅，繼續(xù)說：“你們聽著，不許再找她，不然，小心后果！”
孟六說：“后果，什么后果，我們從來沒想過！”
李冰見硬的不行，就緩和了語氣說：“你們仔細想想，賈玉和許小晴的恩怨，于你們何干？事情不敗露，你們沒任何好處，事情一旦敗露，你們說不定要挨處分。趁現(xiàn)在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趕緊停手還來得及?！苯又终f：“到期末之前還有幾批團員的，你們要是不想入了，我也沒有辦法。”
孟六氣上心頭，臉上青春豆鼓的通紅：“我們不入了，我們從來都沒打算入團，你自己看著辦！”
這孟六雖是女生，可一身豪放屠夫相，李冰竟被她的氣勢鎮(zhèn)住了，心下沒轍，只得再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