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幾天的政治課上,兩人發(fā)言特別踴躍,背書也更上心了??傇谑Y英進門那一刻,扯開嗓子喊,狼嚎一般?;卮饐栴}手舉到最高,就差站起來。蔣英也表揚說:“不錯,有進步。”
課下岳超群大聲喊:“咱們班的積極分子:馮布澤,李守端!”兩人更是歡喜的向全班同學(xué)揮手致意。
李冰如吃了蒼蠅般惡心,當(dāng)下“呸”了一口,嘀咕一句:“積極份子,吃饃蘸屎?!?p> 一件按規(guī)定辦的事,竟搞得如此烏煙瘴氣,心下義憤難平。
蔣英是不知內(nèi)情的,如果告訴她,岳超群就徹底毀了。
課間找到郭盈,蘇月虹,分別打了招呼,他倆是團支委,還是開會決定。
郭盈說家離的遠(yuǎn),要早回的,開個短會還行,李冰說就20分鐘。
放學(xué)又被物理老師叫去,李冰情急說:“千萬等我,五分鐘,去去就來?!?p> 蘇月虹只顧埋頭寫作業(yè),并沒有說話。他再返回時,教室已然空蕩,就剩他們?nèi)恕?p> 李冰說:“不好意思,來晚了。長話短說,就是新團員的事?!?p> 郭盈說:“不是定了他倆了?”
李冰說:“誰定的?”
郭盈說:“我也不知道誰定的?!?p> 李冰沒有提行賄的事,只說:“這兩個人合適不?”
郭盈說:“馮布澤還行吧,這事你定就行了?!?p> 李冰想:郭盈呀郭盈,你暗戀馮布澤以為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怎能有私心,他除了長得帥,別的哪里比得過楊小明,不禁生出怨氣。
蘇月虹始終在寫作業(yè),李冰說:“你看呢?”仍沒說話,李冰說:“開會呢,親?!?p> 她放下筆說:“其他人雖然名次靠前,但是不積極,他倆主動向團組織靠攏,最近表現(xiàn)也挺好,我看沒啥問題。”
李冰明白蘇月虹故意這么說,心里憋氣,差點要說行賄的事,硬咽了回去:“他們是臨時抱佛腳,臨事獻殷勤,以前都是按名次排隊,別人不積極,不代表心里不想,不爭而已,沒他們這么赤裸裸!”
郭盈收拾東西就要走,李冰按住文具盒說:“誤會,我沒說你赤裸裸。”
“什么赤裸,你說的什么話?人家要求進步怎么了?就不能給人家一次機會?我就是覺得他好怎么了?”拽過文具盒就走了。
李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心想:平時不食人間煙火,關(guān)鍵時刻還真是敢愛敢恨!
他叉著腰,撥一下頭發(fā),腳在地上狠狠踢了一下。
蘇月虹說:“你發(fā)火干什么?”
李冰說:“我哪里發(fā)火。”
蘇月虹說:“基本都成定局了,你現(xiàn)在說能來得及嗎?”
李冰說:“有什么來不及,我就不信按規(guī)章制度辦事就這么難?”
“你是嫌岳超群鴆占鵲巢。”
李冰說:“什么巢?總之他憑什么管團里的事,我咽不下這口氣!”
蘇月虹說:“有想法找老師說,讓我怎么幫你,你覺得誰能上,你就提名誰?!?p> 李冰看著蘇月虹說:“有你這句話就行,謝了。”
蘇月虹說:“別謝我,我走了?!?p> 晚上下過晚自習(xí),杜鳳和賈玉走在李冰后面,穿過幽黑的操場,楊樹嘩啦啦地聲音就像班里的背書聲。
賈玉說:“背書背得頭疼,什么也記不住?!?p> 杜鳳說:“捂著耳朵就行了。”
賈玉說:“你這次入團怎么樣?有李冰在,你給他說說,臨畢業(yè)前入了算了?!?p> 杜鳳說:“我倆現(xiàn)在都不說話,又把他惹了?!?p> 賈玉說:“咱們也沒得罪他,怎么老是針對咱們?!?p> 杜鳳說:“六姐妹沒一個團員?!?p> 許小晴走在最前面,回頭看一眼,就隱入暗處沒影了。
李冰心里發(fā)恨:這兩個王八蛋,把人家嚇成什么樣!
第二天下午的團支部例會,蔣英叫幾個委員們?nèi)ド塘啃聢F員事宜,關(guān)鍵時候,杜鳳自語:“這回又沒戲了?!庇怖樥f:“李冰,你還沒岳超群權(quán)利大呢?!?p> “我沒他權(quán)利大?我不會像他那樣行賄受賄!”說完又后悔,不該再搭理她。
李冰已經(jīng)暗自想好了說辭,要提出自己的人選,要堅持說岳超群根本不代表團支委意見,他們可以下一批再考慮,但這次一定要按排名來!
他急匆匆跑去見蔣英,還沒說話,蔣英倒先說:“這次人選就定馮布澤,李守端吧?!?p> 李冰心里一沉,想:蔣英也被買通了?不可能吧,就說:“可是……”
“先不要說了,他們倆學(xué)習(xí)上是稍差一點,可咱們需要的是入團的積極性和熱情,不是按部就班的排隊,也不是請人入團。”
李冰徹底懵了,想好的一堆話也煙消云散。
兩個人果然被定為預(yù)備團員,事后的酬謝自然少不了,岳超群看著嶄新的文具樂得合不上嘴,新裝的牙套閃著白光。
班里自然也有人嚼起舌根:“李冰這團支書有名無實,大權(quán)還在岳超群手里?!?p> “放他媽的屁!”李冰回敬道。沉下心想:這回真的領(lǐng)教了岳超群的手段,將來他一定是不得了的人物,可于公于私,這件事絕不能這么算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倘若事成,豈不開了行賄先河,選團員的規(guī)則就此作廢,以后都找岳超群就行了!他團支書也不用再干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憋著一口氣再去找蔣英,走到辦公室門口又停下。
原地站了一會,終于抬起手,剛要敲門,門卻開了,蔣英啊了一下,頓了下衣服說:“有事?”
李冰說:“岳超群受賄!”
蔣英吃了一驚,說:“具體怎么回事?”
李冰述說了事情經(jīng)過,就一直看蔣英的眼睛。
蔣英說出了這種事誰也不愿看到,一定要妥善處理好。末了還特地叮囑李冰:“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在外面聲張?!?p> 李冰的眼神由期待變成疑惑。
蔣英說:“你來,我跟你慢慢說?!?p> 進到辦公室里,鎖了門。蔣英語重心長地說:“首先要肯定你的正義感,社會需要你這樣的正能量?!彼坪跤行┢>?,繼續(xù)說:“關(guān)于這兩個人選,岳超群也找我說過的,我是答應(yīng)他了。他是好學(xué)生,年級第一,他當(dāng)了九年的班長,樹起來的威信不容易,就是偶爾思想上犯些錯誤,也盡量原諒他,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p> 李冰臉色沉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心里后悔來這一趟,想走又不能。
蔣英似乎沒在意他的情緒,繼續(xù)說:“再有兩個月就要中考了,如果事情鬧出去,會給他造成精神上的多大壓力,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再影響到最后的復(fù)習(xí)考試,就真麻煩了。他可是咱們年級甚至咱們學(xué)校的希望,學(xué)校就指望他能奪個區(qū)狀元的。”
蔣英看李冰表情木然,毫無反應(yīng),又說:“拋開這層不說,他要是考不好,就他自己來講,很可能會影響整個人的一生,你想想,一時的錯誤可以改正,可一生的遺憾卻要怎么彌補。”
眼前的老師變得如此陌生,李冰甚至懷疑這些話真的是從蔣老師嘴里說出來的?怎么能因個人得失而置原則于不顧?也許她是對的,這不僅僅是個人的事,牽扯到學(xué)校的榮譽,他終于釋然了。
蔣英來了精神,接著說:“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后的新團員都由團支委決定,他再不能插言?;厝ヒ院?,你們兩個也要搞好關(guān)系,班里的事還得你們挑大梁。你倆要是鬧起矛盾就不得了了。你們的任務(wù)不僅僅是要搞好自己的學(xué)習(xí),還要團結(jié)起全班的同學(xué)一塊進步。這一點,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到了工作崗位上,都是很重要的。你如果能團結(jié)更多的人,能讓他們覺得你有能力帶領(lǐng)好他們使大家都得到提高,那么你所獲得的支持也就會比別人多很多,你走的路也就會比別人更長遠(yuǎn)。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我不但能讓我的朋友擁護我,更能讓我的對手也佩服我。這才是一個真正有所為的人應(yīng)該做到的?!?p> 李冰聽完這高深的道理,似乎有了領(lǐng)悟,心里也有了安慰。感謝了老師的教導(dǎo),回來的路上在想,將來要當(dāng)有做為的人??上脒^了,卻又困惑起來,很多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心靈雞湯人人在看,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于是就笑笑,直奔方小龍家去。
方小龍?zhí)稍诖采下犚皇桌细瑁杪曈茡P舒緩,使人陶醉。旁邊擺放了一張照片,是席雯的,古裝照,手扶折扇。
李冰說:“可以呀,照片都有了。怎么弄到的?”
方小龍說:“這個簡單,給他妹買了一套花仙子貼片,就給我了?!?p> 李冰說:“他妹不就是席霧嗎?那個假小子。才3年級你都騙?!?p> 方小龍說:“咋能是騙,是換好不好,還花了我兩塊錢?!?p> 李冰累了,就躺到床上,拿著照片看,這席雯好像變化了一張臉,是許小晴,還對他笑,揉揉眼再看,還是席雯,就說:“把照片竟然看成許小晴了。以前是在哪都能看見她,最近怎么就見不著了?”
方小龍說:“不會被陳老師約談了吧?!?p> 李冰說:“還真有可能,也不知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明天去她班里看看?!?p> 方小龍說:“你真是膽大,這會還敢去找她,不怕反了天?沒看現(xiàn)在晚上幾個老師拿著手電亂照,院子里哪還敢有人影,你跑到她們班不是自投羅網(wǎng)?!?p> 李冰說:“那怎么辦?我就去假裝路過,看一眼就好?!?p> 方小龍說:“我整天能見席雯又怎樣呢?聽我爸說,她是父母在上海的一座橋上撿來的,就在前幾天,她知道自己身世了,大哭一場,完了跟沒事人一樣。”
李冰說:“她是撿來的?”
方小龍說:“嗯,她這么凄苦,還要受杜鳳折磨,我真的想保護她,唉。”
李冰說:“唉什么唉,想保護就去呀。你平時怕過什么?”
方小龍說:“其實我早跟他表白過了,她說誰都不喜歡,讓我不要浪費精力。”
李冰說:“精誠所致?!?p> 方小龍說:“我也堅持過,后來覺得真的打擾到她了,就算了。”他去了客廳,眼睛紅紅的。
李冰也不再說話,他看見方小龍又練起了雙截棍,鐵制的棍子打在身上就有幾道紅印,嘭嘭的聲音又像打在自己胸口,他看見方小龍一身大汗,他也熱得汗在胸口流淌,開了風(fēng)扇還是不管用,他忽然覺得太累了,又聽見嘩啦地洗澡聲,竟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