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新學期已至,報名當天卻發(fā)生了一件異事,學校的修繕款已經到位,施工隊也已進駐學校,把體育室拆得七零八落,準備重新蓋房。沿北面墻根堆了一批磚,幾塊磚掉到一堆積雪里,就從雪里游出一條蛇,拉磚的呀了一聲跑開說:“有蛇?!?p> 體育老師吳東升招呼著拆房,說:“哪有蛇?讓我看?”眨巴兩下眼睛,就愣在那里。“這不是蛇吧……是龍!”
這動物粉白色,有一米長,皮膚嫩如海魚皮,鹿角一樣的小犄角,兩根長須,爬行極快,又停下左右張望。
“好家伙,真是龍啊。快來人!”幾個工人聞訊跑過來,吳老師說:“你們在后面擋住別讓跑了?!弊约阂徊揭悔叺赝?,龍爬到墻根,猛一躍,要往一棵大樹上竄,老師在足球隊當過守門員的,側身一躍,雙手一合,就抓住龍脖子。
老師紅了眼說:“逮住了,真是條龍。”興奮地舉起來,手卻滑脫了,龍極快地爬上樹,從一個樹洞里鉆進去,就再沒了蹤影。一條龍就那么一瞬間沒了,老師恍如夢中,立即又捶胸頓足,呼天搶地。
一群老師和學生都趕來看熱鬧,立時就圍了一大群人。吳東升說:“真的是龍,是龍,怎么就那么滑,我死死抓著,就脫手了?”
化學老師梁伯啟站在最前邊,輕蔑地笑笑,說:“眼花了吧,世上哪有什么龍?”
吳東升說:“我能胡說?都看見的?!?p> 梁伯啟說:“你們是見過真龍,還是畫上的龍?怎么確定你見的就是龍?”
幾個人卻語塞了,吳東升說:“像蛇不是蛇,那不是龍是啥?”
梁伯啟說:“不是蛇就是龍了?”哈哈一笑,說:“鐘老師,你見多識廣,你來說說?!?p> 鐘老師是歷史老師,頭發(fā)稀少,帶一副眼鏡。爬在樹洞上看看,想了半天說:“有沒有龍,我也沒見過,理論上是沒有,可是……”
體育老師眼里放光,說:“可是啥?”
“在日本的一座寺廟里,有一條明代龍標本,跟你說的差不多的,這種事,不好說。”
體育老師說:“我說有龍吧,看來只有把樹推倒,看看到底跑哪去了。”
梁伯啟說:“我的神呀,你醒醒,這棵槐樹老一輩講從清朝就栽在這里,少說也有一百多年了,說推就推了?你們就是見了稀有動物,那也絕對不是龍,世上哪有龍?”
生物老師被請了出來,最后的希望就在他身上,老師說:“又像蛇又像龍的只有一種爬行動物,古蠑螈,有些是長角的。”
吳東升說:“長胡子嗎?”
生物老師說:“這個,應該不長吧。”
吳東升還是不死心,堅持要挖樹。有人看事情大了,緊急匯報了鄭主任,主任從辦公室一路小跑到現場,擋在前面說:“吳老師!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見過的動物多了,它鐵了心要跑,樹洞連地洞,就是挖了樹,也找不著。就算這是條龍,可龍是神獸,是你能抓得到的?抓住是命,跑了也是命,老吳,命中注定,認命吧?!?p> 大家一陣哄笑,鄭主任說:“行了,都散了吧?!眳抢蠋熡殖瘶涠纯戳藥籽?,只得垂頭喪氣地走了。
操場現龍的事在學校里傳揚開來,薛老師還把這事當笑話看:“最多是條蛇,還能看成龍?”還專門布置了篇作文:龍與蛇,讓寫議論文。李冰是相信有龍存在的,世界之神秘,人類還是知之甚少,不知道就說沒有,那是自欺欺人,但他覺得,龍一定不是西方那種帶翅膀的,有翅膀能飛就俗了,中國的龍若隱若現在云中翻騰,這才是充滿神秘力量的神靈。四川的三星堆,長沙的馬王堆,還有戰(zhàn)國水晶杯,兵馬俑的合金劍,很多事是無法用現代科學解釋的。樹下那堆雪是李冰堆的,所有的雪堆早已消失殆盡,唯獨這一堆還在,李冰是爬過這樹的,從未發(fā)現有洞,怎么就多個樹洞呢?
開學已經一周,學生們沒一點緊迫感,放學后滿操場瘋玩的,游戲廳也是人員爆滿。收心教育沒什么效果,薛老師憂心忡忡,就找到校長說:“這幫孩子,玩心太重,最好開個家長會,光靠老師還是不行。”校長說:“我也有同感,就放到這周六吧?!?p> 家長會在四樓的大會議室召開,家長和學生全部參加,各坐半邊。
薛老師首先登臺,慷慨激昂:“千難萬難也要挺過這一關,愛打牌愛唱歌愛跳舞愛看電視的家長都收收心,不求你們能輔導,只要能給孩子一個學習環(huán)境,約束他們靜下心學習,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p> 校長也給學生們動員:“以前學的好不好我不管,就看最后的沖刺,看誰先到終點,領先99步,就差一步落后了,也是白搭。一路落后,最后關頭沖上來,你就是英雄!”
學生們被鼓動得熱情澎湃,教室后墻也貼出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的標語。
有了熱情,班里學習氣氛也空前高漲,放學路上,李冰和馮清揚討論一道數學題,沒有結果,就拿了石子在沙土地上寫起來,終于算出答案,已經寫了長長一路,馮清揚掏出本子從頭到尾記下。
李冰去買瓶汽水,就看見馬路旁的許小晴和她的小伙伴們,許小晴大聲叫:“安然?!?p> 李冰想走過去,又不敢,只沖她笑笑。喝完汽水卻不打算回家,不時拿眼睛看許小晴,許小晴就走過來,對小賣部老板說:“來包瓜子。”
老板把一片報紙卷成冰淇淋桶型,又拿小鏟子加滿尖尖一桶。許小晴接過瓜子卻沒走,背對站著,吐著瓜子皮往遠處張望,李冰終于鼓足勇氣說:“看啥呢,人在這邊?!?p> 許小晴說:“你看那邊兩個,談的熱火的?!?p> 李冰說:“不認識。”
許小晴說:“我也不認識??慈思矣H密的,挨那么近,就要親到臉上了?!?p> 李冰有些尷尬,沒有再說話,不是不想說,是面對喜歡的人竟然又沒話了,轉身要走。許小晴說:“等一下,我缺根鋼筆,能不能借我一個?!?p> 李冰說:“可以么,小意思?!叭ソ鈺鼛?,掏出半舊的文具盒拿了一根墨綠色的鋼筆說:“我平常只用圓珠筆,鋼筆就這一支了,有點舊?!痹谑稚蠈懥藥坠P,已沒水了?!耙?,明天給你個新的?”
許小晴說:“就要這個。”
李冰回到家,想起剛才的事,咬著鉛筆楞了半天。突然回過神,又伏案疾書起來。
吃過飯去上晚自習,教室里一陣猛烈的咳嗽。孟六,杜鳳,郁甜坐在一堆,邊咳嗽邊沖他笑,李冰覺得納悶,心想:衣服扣子沒扣錯呀,拉鏈也拉著呢,在笑什么?就在位子上坐定。
蘇月虹說:“李冰,你剛才放學干什么呢?”
李冰回頭說:“干什么?回家唄?!?p> 蘇月虹說:“回家?不對吧。還給許小晴送鋼筆?”
李冰定平臉說:“什么鋼筆?你又聽誰瞎說呢?”
蘇月虹說:“你裝的還真像,不是我親眼看見,你還真能死不認賬。”
李冰猛然想起,說話地方正對蘇月虹家窗戶。
晚自習上,梁伯啟操著一口流利的陜西話,反復講幾道不能再簡單的化學方程式計算題。講得不耐煩了,就說:“這幾道題,說不定中考就有,人家好同學都聽煩了,我在這就是給差同學講呢,差同學一定要認真聽。”
杜鳳小聲嘀咕:“神經病,差同學咋了?這么歧視差生,什么玩意!”再看梁伯啟那張臉就想嘔吐,就合了書,用胳膊肘撞撞李冰說:“你剛才和許小晴聊的美?!?p> 李冰說:“你們也看見了?”
杜鳳說:“那當然,眾目睽睽之下,你倆你情我愛的,全然不顧十幾雙眼睛盯著。”
李冰說:“我去,十幾雙眼睛盯,有那么夸張沒?”
杜鳳說:“你倆大馬路上談戀愛,不就是讓人看呢么?!?p> 教室里嗡嗡聲越來越大,老師也不講了,坐著喝茶給個別人答疑,臺下亂成一鍋粥。
杜鳳說:“說說你倆咋認識的?”
李冰說:“行了,別說了,沒事都能讓你說出事。”
杜鳳說:“那個許小晴騷著呢,你跟她拉扯,小心中她美人計?!?p> 李冰說:“什么拉扯,什么美人計?我倆就是普通關系,你一天到晚胡說些啥?”扭過頭,蘇月虹對他笑笑,改變了態(tài)度說:“我再問你,”
李冰說:“別問剛才的事,我頭大?!?p> 蘇月虹說:“剛才的事?我無所謂了。問你點新鮮的,看看你土不土?!?p> 李冰扶了扶眼鏡說:“我土著呢,別問高深的。
杜鳳小聲說:“別說話了,老師一直看你呢。”
李冰正過身,偷瞄一眼,梁老師眼神犀利,手里還有掰過的粉筆頭,老梁顯然是練過的,全班各個角落,指哪打哪,彈無虛發(fā),只怕再晚一秒就將被粉筆頭擊中。
老梁甩了手去辦公室喝茶了,眼不見心不煩。李冰問杜鳳男同志是什么意思,杜鳳有些無精打采,趴在課桌上側著頭說:“問蘇月虹去,讓她好好教教你,連這都不知道?!?p> 李冰說:“你快點說吧,我的鳳凰妹?!?p> “妹你個頭。我比你大,叫姐!”
“姐?!?p> “哎,乖兒子?!?p> “你大爺的,這都能占上便宜?!?p> “好好好,給你說,同志就是同性戀,土老帽?!?p> 李冰說:“史有道要是同性戀,蘇月虹不得守活寡?!?p> “人家屁股后頭一堆人追,你還是操心你將來打光棍吧?!崩畋鶡o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