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男人才慢慢松開手。顧蕊又小心翼翼地抬手，指指他手中的燒火棍，“能，能不能拿開這個(gè)？”
男人無動于衷，只有眼波閃了一下。
“我，我，救了你，你不記得了嗎？”顧蕊有些著急，結(jié)巴起來，這男人的行為氣得她想罵娘，這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難不成這男人失憶了？
還是他裝的想賴賬？
不過一剎，顧蕊腦子里飛出諸多想法。
兩個(gè)人僵持了一陣，顧蕊也不敢動彈，生怕一個(gè)不小心惹得男人不爽把她給戳死，更怕待會兒梅姨起來發(fā)現(xiàn)此事，男人會殺人滅口，無奈之下，她只得從自己袖子里掏出那把珍藏一整日、夜里還摟著睡覺的鑲金嵌玉的匕首，在男人眼前晃了晃，“瞧，這個(gè)是你付的診金！”
“我的。”男人忽然開口了，語氣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原來他記起來了，顧蕊心頭一喜，剛要拍個(gè)馬屁，結(jié)果下一瞬，那匕首就被男人緊緊地握在手里，當(dāng)然，她脖頸的那根燒火棍也撤下來。
這人，還沒有忘恩負(fù)義嘛。
她心內(nèi)松了一口氣，就去要那匕首，“這是診金，你付給我的?！?p> 她還指著把這匕首當(dāng)了換銀子買糧食救一家人的命呢。
男人不著痕跡地躲過她的手，牢牢地攥著那把匕首，嘴角微翹，聲音冷冽，“我怎么不記得？”
說罷，還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顧蕊。
言下之意，是顧蕊趁火打劫，偷了他的匕首。
奶奶的，還有這么不要臉的？
真是好了瘡疤忘了疼。
顧蕊心里惡狠狠地罵著，面上卻不敢表露一分，眼見著男人把匕首裝進(jìn)懷里，她只好眼饞地瞄一眼那上頭璀璨奪目的各色寶石，咽了口唾沫，認(rèn)命地做飯去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顧蕊哪里敢去搶那匕首？
男人，默默坐回到墻角的干草上，一雙黑眸始終幽幽地盯著顧蕊，看得顧蕊頭皮發(fā)麻，有點(diǎn)兒像是被人盯上的獵物一樣的感覺。
匕首要不回，男人又打不過，她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沒過多久，詠梅也起來了，看見灶房冒煙，就知道顧蕊已經(jīng)在做飯了。
她一邊扣著扣子一邊朝灶房走去，滿臉喜色，嘴里還不忘念叨著，“孩子啊，咱們早點(diǎn)吃飯，一會子你趁著大生的牛車，到鎮(zhèn)上去一趟，把東西當(dāng)了，咱也好吃頓飽飯……”
顧蕊坐在灶前燒著火，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敢回答。她朝墻角男人瞥了一眼，見那男人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盤著腿坐在墻角，一動不動，似乎沒聽見。
她這才敢沖出屋子，把正要一腳跨進(jìn)門檻的詠梅一把拉到院子里。力道太大，詠梅差點(diǎn)沒有被她給帶倒，又驚又氣地瞪她，“你這丫頭，一大早發(fā)的什么瘋？”
顧蕊也不敢說自己差點(diǎn)兒被男人給殺了的事，生怕嚇著詠梅，只壓低嗓門道，“梅姨，這事落空了，這男人醒過來就賴賬了……”
“什么，他賴賬？”詠梅拔高聲音，氣得亂叫?；孟肓艘灰沟陌酌尊z頭和紅燒肉沒了，她能不急嗎？
顧蕊嚇得忙去捂她的嘴，手指豎在唇邊，連連噓噓兩聲，還不忘回頭，小心翼翼地看一下灶房門口，見男人沒有出來，她才松一口氣，小聲貼在詠梅耳邊道，“梅姨，咱可千萬不能得罪了那人，他身上有功夫的。一個(gè)不小心惹火了他，說不定咱一家人小命難保。”
梅姨嚇得抽一口冷氣，指指灶房門口，一雙眼睛，因?yàn)轶@恐瞪得滴溜圓，壓著嗓子顫著聲兒，“你救了個(gè)煞神回來！”
見顧蕊無聲點(diǎn)點(diǎn)頭，詠梅又是驚又是恐，“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是好？要不，咱們?nèi)枂柪蠣敯?？?p> 顧蕊立馬搖搖頭，“我爹病得那么重，咱們不能再嚇著他?！鳖櫲镆娫伱穱樀眠@樣，倒是冷靜下來，仔細(xì)地給詠梅分析著。
“這男人雖然可怕，但現(xiàn)在身子很虛，用得著我。所以，我們沒有性命之憂。先伺候好這位大爺，把他打發(fā)走再說吧?！?p>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詠梅壓下一肚子的驚恐，來到灶房，看都不敢看墻角的男人一眼，和顧蕊把稀飯盛出來，端到堂屋，一家人吃了。
見詠梅身子始終跟篩糠一樣輕輕哆嗦著，顧蕊給她使個(gè)了眼色，道，“梅姨，你看著我爹喝藥，我去刷碗?！?p> 詠梅卻道，“還是你伺候老爺喝藥吧，我去收拾鍋碗。”
顧仲書見兩人謙讓起來，不由笑了，“誰做不一樣，怎么今兒這么客氣了？”
顧蕊出了一身的汗，心想爹您是不知道灶房里住著個(gè)煞神啊，這是拿命去刷碗，不客氣能怎么辦，總不能看著梅姨去送死吧？
她頓了頓，笑道，“梅姨心細(xì)，不像我每次都灑藥。”說完，她義無反顧地端著碗筷出了堂屋。
未免顧仲書疑心，詠梅只得裝做淡定的樣子伺候他喝藥。顧仲書還惦記著問詠梅，“那男人醒了沒？有沒有給他留碗菜粥？”
詠梅一想起顧蕊跟她說過的話，混身就抖起來，只得強(qiáng)壓下顫栗，穩(wěn)著神兒答道，“蕊兒那孩子留了，老爺別惦記了。”
“別叫我老爺了，如今我哪里是什么老爺？”顧仲書深深地看了眼鬢角生出華發(fā)的詠梅，嘆息一聲，“以后就叫我仲書吧，這些日子，真是多虧你了?！?p> 詠梅眼中溢滿淚水，卻還是強(qiáng)笑著，“老爺你可別這么想，我瞧著蕊兒這孩子是個(gè)有出息的，將來咱們都指望她了。”
“再有出息也是個(gè)女兒家，文不能登科中舉，武不能安邦定國，咱們這樣子，又有哪家敢娶？”顧仲書喟然長嘆，心中有無限的愁緒。
詠梅不吭聲了，她實(shí)在不曉得怎么接話。
顧蕊戰(zhàn)戰(zhàn)兢兢洗著鍋碗，眼睛還不時(shí)瞟著角落里依然如老僧入定般的男人，生怕他突然暴起殺了她。
把鍋碗洗干凈收拾妥當(dāng)，她正打算悄悄溜出去，誰知忽聽見一陣“咕嚕?！钡慕新?。
這聲兒，她賊熟。